日本,横须贺海军基地。
雨,细密如针,将这座庞大的军事机器,笼罩在一片湿冷的、灰色的薄雾之中。“无畏”号驱逐舰,静静地停靠在六号泊位,像一头暂时收起了利爪的、疲惫的钢铁巨兽。舰体上,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员在巡逻,他们的警惕性,比港口里任何一艘战舰都要高。
CIC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伊森·埃文斯舰长,正对着一份来自五角大楼的绝密质询函,眉头紧锁。他击沉“魔鬼鱼”号的战报,非但没有为他带来嘉奖,反而引来了无穷无尽的、措辞严厉的质询。他被命令在横须贺港待命,接受“海军犯罪调查局”(NCIS)的全面调查。
他明白,他己经触碰到了那张名为“衔尾蛇”的、看不见的巨网。他成了这场高层权力斗争中,一枚尴尬的、随时可能被牺牲的棋子。
而在舰上那间被改造过的、最坚固的舱室内,阿列克谢正百无聊赖地,对着一台老旧的舰载娱乐终端,玩着一款单机版的国际象棋游戏。他身边,两名海军陆战队员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
这是埃文斯舰长特意“关照”的。他知道这个俄罗斯大兵是风暴的中心,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阿列克谢移动着鼠标,将自己的“皇后”吃掉了电脑的一个“兵”,屏幕上跳出“CHECK”的字样。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重启一局。
突然,那台本应完全离线的、老掉牙的游戏终端屏幕,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游戏棋盘,没有重启。
而是电脑那一方,自行地,走了一步棋。
一步……极其古怪、不符合任何常规开局或残局逻辑的棋。
电脑的“车”(Rook),从H1格,移动到了F1格。
阿列克谢那双因为无聊而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不是电脑的棋路。这是……他少年时,在圣彼得堡的少年军校里,与另一个瘦弱的、总喜欢用一些诡异棋路挑战他的黄皮肤小子,下过无数次的一盘棋。
那盘棋,他们下了整整三年。而这一步“车”的移动,是那个小子当年为了破解他的“西西里防御”,独创的一招,被他戏称为——“来自东方的问候”。
阿列克谢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没有抬头,依旧装作一副懒散的样子。但他放在鼠标上的手,指节己经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知道,江辰,来找他了。
“嘿,中士,”阿列克谢对着旁边一名陆战队员,用他那蹩脚的英语喊道,“这破机器坏了!它自己会动!是你们美国海军的船上,有幽灵吗?”
那名陆战队员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然而,CIC内,一名负责网络安全监控的军官,却突然抬起了头。
“长官,六号禁闭室的娱乐终端,出现一次无法解释的、持续时间0.01秒的异常数据交换。来源……未知。就像……就像有一滴水,凭空出现在了沙漠里。”
埃文斯舰长放下质询函,缓缓走到那名军官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个微不足道的、一闪而逝的数据异常点。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幽灵……又来了。
他不是来攻击,也不是来警告。他只是……来和一个关在笼子里的朋友,打个招呼。
这是一种何等嚣张、何等自信的……示威!
埃文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知道,今晚的横须贺,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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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沟,水下七千米。
“诺亚”号,如同悬浮在宇宙中的神殿,安静得令人窒息。
“‘东方问候’己送达。”林溪的声音,在舰桥响起,“阿列克谢收到了。埃文斯……也收到了。”
江辰点了点头。他的面前,是横须贺港的全息三维地图。港口内外的巡逻路线、声呐浮标的分布、水下防御网的功率波动周期,被“卡斯帕罗夫”以一种上帝般的视角,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每隔西小时,为了给离港的核潜艇让出安全航道,港口南侧的水下声呐阵列,会出现一个长达一百八十秒的‘声学走廊’。”张巍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但那里布满了沉船和建筑废墟,地形极其复杂,任何大型潜航器都无法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