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元旦了。
二中的跨年晚会从傍晚开始,结束之后就开始了元旦的假期。
因此所有人今天都特别的兴奋,各任课老师见他们都静不下心来,便一致决定来几场随堂小测来给他们压压惊。
虽然内心极度抗拒,但一想到接下来整整三天的好日子,便也忍住了。
邱木淮身为主持,上完下午第二节课就去准备和彩排,当他一出教室,班里就开始了议论。
“今年元旦的主持阵容真强。”
“太养眼了,那对高二的主持人也很好看。”
“诶,叶梦语怎么会想到找邱木淮的?”
“长得帅呗,不过也就叶梦语邀请他会答应,换作别人估计鸟都不鸟一下。”
“但他俩真的好搭,我许久没磕CP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咦,刚开学你还说要把班长拿下,怎么现在拱手相让了?”
“不行啊,得不到的男人和得不到的女人在一起它不香嘛。”
“哈哈……”
班里笑声一片,气氛欢快,只有教室的最后一角沉默地可怕。
关枫筠听着他们的嘻笑声,嘴角噙着一丝冷意,只是低头唰唰唰地写题目。
憋在心底的不爽,既然无法向别人倾诉,那就全都发泄到作业上。
坐在前面的两位听着其他人的对话,脸上也笑得乐呵,但听见身后哗哗地翻书声,竟觉得后脊有一些发凉。
其中一个回头向后看了看,见关枫筠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情,手上的笔飞速地移动。
“关枫筠,你最近怎么这么卷啊,别写了,和大家一起聊聊天多好。”
关枫筠手上动作一停,将笔身挑起,在指尖一转,啪地一声掉在书上。而后抬起头,双眉微挑,眼里静无波澜,毫无情绪地开口:“你有意见?”
接收到关枫筠的眼神杀,前桌吓得都结巴了:“没没没,没有,不打扰您。”说完,赶紧转了回去。
关枫筠重新低下头,把笔拿起后,抿了抿唇。前们的玩笑话像是开了循环模式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播放。
每听一次,就有一根小刺扎进她的心里。
一股热潮顺着她的脊骨向上爬,耳边一阵嗡嗡声。她摇了摇头,身上出了些汗,她想出去走走。
“啪!”关枫筠站起身,衣角却把桌上的书弄掉在地上,打断了班里轻松的谈天声,所有人都整齐地看向她。
“不好意思。”关枫筠看了他们一眼,蹲下把书捡起,然后起身走到后门口,把门打开,听见了站在后门旁三人帮的话:“这几天摆着脸不知道给谁看。”
关枫筠身子一麻,握住门把的手紧了紧,差点没忍住就要转身,但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出了教室。
门打开后,寒风顺着脖颈涌入,背上沁出的一丝丝汗散着冷意,不由地打了个寒噤。班里的嘻笑声一阵阵传来,隔着门窗虽听不清,却仍然迷离了她的心思。
晚饭后,广播里播报了高一年级去报告厅的通知。近千号人浩浩荡荡地从报告厅的正门进去,厅内灯火明照,一阵暖气迎面扑来,四位主持人站在深红色的幕布后。
因为位置有限,所以是高一年级到场观看,而高二和高三的同学在教室里看直播。每个班的顺序按蛇形排布,所以关枫筠的班坐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前面就是候场区。
当所有人都坐定后,音响里的音乐停了下来。舞台上的闪光灯都汇集至舞台中央,报告厅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今年所谓的最强阵容。
毕竟大家公认的女神亲自邀请年级第一出山,这件事情早就在年级里传得沸沸扬扬。
红色幕布后,传来高跟鞋踩着木地板发出的闷闷声,幕布微动,所有人都伸长着脖颈看着。
先出来的是高二的学姐,穿着深红色的修身礼服,笑脸盈盈地走了出来,然后是高二的学长。
重头戏就要来了,场内安静地出奇。
高跟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姣好的身影从幕布后缓缓走出,是叶梦语。
当她出来的时候,听见了许多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身穿灰色的长裙,一字肩的设计露出了她漂亮的锁骨,裙摆上的轻纱随着走动而摇曳,如瀑的乌发卷成大波浪,还有几缕落在锁骨处,像天上的仙女一般,美得不真实。
邱木淮走在她的身后,穿着黑色的西装,一身西装剪裁得体,凸显出他身材的优势,肩宽腰窄腿长。他的头发抹了一些发胶,他那好看的眉骨不再被遮挡,闪光灯打在他的五官上,立体深邃。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灯光汇聚在他们的身上,似乎别人都失了颜色。
简直就是天造地设。
一时间,掌声雷动,四个人慢慢走至舞台中央。
突然,行至一半的叶梦语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低头去拉自己的裙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走在她身后的邱木淮看见后,也伸手将她的轻纱拉起,还对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叶梦语就松了手。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包括台上的学长学姐,还有关枫筠。
邱木淮把轻纱拉起,很快就弄好了,叶梦语伸手将轻纱拉好,好巧不巧,两个人的手就碰到了一块,轻纱裹着邱木淮的手背,叶梦语去拉轻纱,就不小心握住了邱木淮被纱盖着的手。
虽然很快就分开了,但还是被在场的人看了个清楚,而且叶梦语还转头对邱木淮露出盈盈的笑意,不是那种客套的笑容。
关枫筠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一瞬间,像是洪水决堤,心中维系许久的东西骤然崩塌,脑海里一片空白。
看到这里,16班那群不怕事的直接开始大声地起哄,甚至还听到了几声“在一起”。
趁着乱子,坐在关枫筠后面的陆轶辙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把脸凑在两个座位的中间对关枫筠说:“关枫筠你还不抓紧点,看看,手都牵上了……”
“闭嘴!”坐在关枫筠两旁的沈黎凉和许希文一起骂道。
尤其是许希文,直接一巴掌拍陆轶辙头上,狠狠地说:“再不说人话罚抄300遍!”
得,被当头一击的陆轶辙只好默默地把头缩回去。
许希文眉头紧皱,似乎恶气还没出完,转回身子,此时台上的主持已经开始说开场词了。许希文悄悄看了一眼关枫筠,只见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台上。
杏眼圆睁,手指抠着手心。手背的青筋微突,指尖泛白。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似乎是在隐忍那如洪水般向她涌来的情绪。
沈黎凉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没事的,你别听他们瞎喊。”
关枫筠好像突然泄了气,抿抿唇,眼眸垂下,轻笑了一声:“那不挺好的,我还可以和美女来个近距离接触。”
自嘲之余,她把作业本翻开,开始低头看题。
沈黎凉只好松开手,和许希文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办。
许希文怂怂肩,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等开场词说完后,晚会也正式开始了。
但这一切都与关枫筠无关,毕竟这一开场的雷击击得她已然没了兴致,任凭音乐从耳边掠过,她都不再抬起头。
一旁的沈黎凉自然不能让她一直这么闷闷不乐,便想方设法地给她找乐子,但关枫筠都只是抬头看一眼,尬笑了几声再次低下头。
“对,你们先站在这里等一下。”
关枫筠的笔一顿,听见这个音色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是叶梦语,肩上披着冬季校服。在和接下来要上场的表演者在一旁的过道里聊天。
眸光不由自主地跟随,只见她走回候场区时,走到正在看表演的身旁,很自然地扶住他的背,然后和他聊天。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邱木淮的脸微微向她那边偏,叶梦语似乎是想和他说悄悄话,拿着词卡的手挡住自己一侧的脸,靠近邱木淮的耳边。她说了许久,最后两人都会心地笑着。
尤其是叶梦语,眸中流光溢彩。
“别掐了,要掐出血来了。”沈黎凉把关枫筠的手指掰开,手心上是一弯弯深深浅浅的掐痕,指尖也没了血色。
关枫筠低头收回自己的目光,没有说话。沈黎凉看了看她,也只是安慰般地摸摸她的手,毕竟遇到这种事,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就说最坏的打算,万一两个人还真都看对眼了呢。那再怎么安慰也是加深对方的难过。
还是自己消化情绪吧。
小小波折过后,关枫筠再次拿起笔。中间也曾有意无意地抬头,目光向候场区瞟去,都看见两人在谈天。
真有那么多话好聊得吗……想到之前自己找邱木淮说话都是自己一个劲儿地在说,然后他就是低头看书然后时不时嗯几声。
以前只是觉得他可能不太擅长说,现在看来,不过就是因为对象不同而已。
等晚会结束后,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报告厅,然后走回教室收拾东西。关枫筠无声无息地走着,沈黎凉和许希文就一左一右地走在她身边。
回到教室后,关枫筠开始寻找假期作业,因为早上没有提前准备,所以就收拾得很慢。
而许希文和沈黎凉早就收拾好了,因为关枫筠和她们两个都不顺路,所以便让她们先回去。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几个人,关枫筠还没有找齐自己的作业。
正当她在抽屉里东翻西找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和平时不一样,一听就知道穿得是皮鞋。
关枫筠后背一僵,但还是继续低头翻找。
果然,脚步声在她身后戛然而止,还有塑料袋发出的呲啦声。
“关枫筠?”
是他的声音,关枫筠低着头,不知为什么,一股酸酸的感觉涌至鼻尖。
她没有说话。
“你怎么收拾得这么慢啊?”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调侃。关枫筠手上动作一停,吸了吸鼻子。要是换作叶梦语,他一定是好声好语地和她说话的。
关枫筠咬着牙关,睁大了眼睛,肩膀微微颤抖,酸意加深,似波浪在她的心里翻滚。
“你有意见?”像是突然间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不再隐忍自己的情绪。
态度恶劣。
邱木淮显然是被她夹枪带棒的语气吓到了,脸上恍过一丝惊诧后扯出一点笑意,略显尴尬:“我看你今天在报告厅一直写作业,最近这么用功,看来期末考真要考前五十了。”
“呵……”关枫筠把翻出的试卷胡乱塞进书包里,眼里满是讽刺,嘴角漾起的弧度也嘲讽满满:“你还有时间看我在干嘛?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
浪费了你和叶梦语密谈的时间……她死盯着邱木淮,这句话漫上喉头,但关枫筠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邱木淮听得一脸懵:“什么玩意儿?”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有些泛红的眼角上。
关枫筠看着他脸上无辜的表情,冷笑了一声,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未有显现。只是把拉链拉上,握紧了书包带,然后转身就走。
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她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在强撑着最后一丝倔强,尽管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他看上了谁都是他的自由。
撇开一切,他们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
这句话像利刃横插在心口,酸意漫上眼眶,她竟然有些不甘心。
难道长相就这么重要吗,三四个月的情份抵不过这短短的三四天。
气愤和不甘之余,还有着失望,没想到他也这么肤浅。
“关枫筠!”他在身后喊道。
她停住了脚步。
“李阿姨让我们俩一起走回去。”
关枫筠一愣,垂下眼,但没有转身,只是冷冷地开口:“不用了,我还要回一趟寝室。”
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拐角处。
只留下邱木淮一个人找不着北地站在那儿,看了看桌上的两份宵夜,略显委屈地自问道:“我又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