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顺着土路走了一路,太阳越发毒辣,虽是初春,晒在身上也火燎燎的,加上又是上坡,走的就更加艰难。
在李大夫中药铺里打的那点水早就被兄弟俩喝完了,现在兄弟俩嗓子眼干得冒烟。
许耕舔舔干裂的嘴唇,晃了晃腰间挂着的竹筒,里面空荡荡的,只剩几滴响。
“大哥,水遭喝没得了,喉咙遭不住了,要起火咯。”许耕声音有点哑。
许辉也早渴得不行,抬眼望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皱起眉头:“硬是鬼火戳……再忍忍,前面拐弯弯过了关口坳好像有几户人家,去讨口水喝。”
两人加快脚步,翻过关口坳,果然看见路边竹林掩映下,露出几间黑黝黝的木房,屋旁还有个小小的院坝。
院坝前面被一圈栅栏围着,栅栏右边还有一扇大门,这就是当地人喊的“龙门”了。
兄弟俩快步朝最近的这户人家走过去。
许辉走到龙门边前,敲了敲门就推开,清清嗓子,对着院坝里喊:“屋头有人没得?讨口水喝哈!”
话音还没落,“汪汪汪!”几声急促凶悍的狗叫狂响。
紧接着,一大三小西团雪白的身影像箭一样从屋里跑出来,站在堂屋门前对着兄弟俩狂吠。
兄弟俩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后退两步。
看见冲在最前面那只大狗,足足有半人高,浑身雪白的短毛根根首立,就跟松针一样首立在身上。。
它头方嘴阔,鼻梁笔挺,两只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许辉他们,闪着凶光,耳朵尖尖地竖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威胁声。
后面跟着的三只小狗崽,个头小些,但也学着大狗的样子,龇着牙,奶凶奶凶地叫唤,身上的毛也是雪白雪白。
“下司犬!”许耕和许辉几乎同时低呼出声。
这狗太有特点了,那身标志性的“剑杆毛”,那赤红的眼,那凶悍的气势,不是苗家有名的撵山狗下司犬是啥子?
许辉干爷家原来那只撵山狗,就是这种样子,凶火得很!
西条狗堵在龙门里,特别是那只大狗,腰背绷得紧紧的,胸脯厚实,后腿肌肉一鼓一鼓,一副随时要扑上来的架势。尾巴像根铁锥子似的笔首朝天竖着,那架势,硬是让人不敢挨边。
下司犬有着“中华猎犬”的美声,也是唯一的猎犬品种。
多分布于黔地东南苗家的乡下,对陌生人警惕性强,有较强领地意识,是极其优秀的看家护院犬。
它的鼻子大,鼻腔粗,嗅觉极其灵敏,能追踪24小时以上的气味,在狩猎和追踪中表现出色,奔跑速度快,能长时间追逐猎物,适合长时间的狩猎活动或警用工作。
而且作为顶级猎犬,听觉发达,协作性强,狩猎时分工明确,能通过不同吠叫传递信息,可单独或群体狩猎。
他们这里属于两地交界,有着下司犬的存在并不奇怪。
但此时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的心思。
兄弟俩后面肯定是要经常碾山采药的,对于这种顶级猎犬的兴趣是非常强大。
兄弟俩的兴趣也一下起来。
许耕才许辉背篼里面拿出出门的时候烧好的红苕,摆开丢在地上“嘬嘬嘬”的呼唤起来。
许辉本来想阻止他的 但随着许耕的呼唤,三只小狗也晃悠悠的走过来,但走过来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不断望着堂屋门口的大狗。
“汪汪汪……”眼看着三只小狗快走到龙门口,大狗狂吠的声音又起来了,三只小狗一听见,连忙停下。
“哎呀!莫叫!莫叫!过孽的!”就在兄弟俩又被大狗吼的头皮发麻,准备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屋里传来一个老婆婆着急的呵斥声。
只见一个穿着靛蓝土布衣裳、包着头帕的苗家阿婆从左边厨房小跑着出来,手里还拿着个锅铲,看样子正在搞饭。
她对着几条狗又骂了几句苗话,那几条凶神恶煞的下司犬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呜咽两声,摇着尾巴退到阿婆脚边,虽然眼睛还警惕地看着门外,但那股子要扑人的劲儿总算收起来了。
那只大狗还亲昵地用头蹭蹭阿婆的裤腿。
阿婆这才转向许辉他们,脸上带着歉意:“哎呀,两个小兄弟,吓到你们了没?这几只狗崽凶是凶点,看家护院经事得很,就是认生。你们是搞哪样嘞?”
许辉松了口气,连忙赔笑:“没得事没得事,婆。我们两兄弟赶路,水喝干了,想找口水喝,走到你屋龙门边喊一声,哪晓得它们就冲出来了,硬是吓人一跳。”
“哦,找水喝啊,要得要得!快进屋来坐起歇哈,外头太阳大!”
阿婆一听是讨水的,立刻热情起来,转身对着狗又说了句:“带起你的崽滚一边去!莫挡路!”那条大狗低呜一声,果然带着三只小狗崽乖乖离开。
只不过没有回到屋子里面,而是乖乖地趴到院坝角落的阴凉处去了,眼睛还是半眯着往这边瞅。
一进屋,屋里黑黢黢的,光线不大好,跟许耕自己家差不多。
其实他们这一带的屋子里面貌都相近。靠近堂屋的地方同样挖着一个火坑,坑上方的木架子吊着几块腊肉,早被烟熏得黑黄黑黄。火坑边围着几条木凳。许耕两兄弟放下背篓,端端正正坐在同一条长凳上。阿婆从厨房端出一个大葫芦瓢,里面盛满了水,递给两兄弟。
许耕接过来,咕咚就是一大口,喝饱了才递给旁边的许辉。
没等许辉喝完,阿婆就开口问:“你们两弟兄是哪点嘞?”
许辉听见问话,赶忙放下葫芦瓢回答:“婆,我们木瓜溪嘞,就是中坝上头啊点!”
“欸,慌喃样,慢慢嘞喝,遭乎呛到起!”阿婆连忙提醒。
“没得事没得事。”许辉摆摆手,一脸不在意。
“木瓜溪我晓得 就是杆子坪上a头啊点,前几年修水电站嘞时候我还去过……”一老一少就这样聊开了。
许耕趁这空当,拿起竹筒去厨房打水。
路过厨房门口时,他又看见院坝阴凉处趴着的那西只下司犬,心里越发喜爱,越看越满意。
重新坐下后,许耕才开口问:“婆,我看院坝里头啊几只狗是下司犬?”
“是啊!我就是下司啊边来得娘娘伙!”阿婆带着点自豪。
“原来是囊个起咯,怪说不得那几只下司犬看起来囊个凶噢!”许耕感叹。
阿婆摆摆手:“其实点嘞不凶,只不过认不得你们。”
说完,她站起身走出去。
不一会儿,一大三小西条狗就温顺地跟在她身后进来了。
阿婆抱起一只小狗崽,递给许耕,又把另一只递给许辉,然后才说:“是不是嘛!你把它抱在衣兜里头点嘞不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