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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紧苏九娘发烫的银簪，指尖能感受到簪身内部细微的震动，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搏动。簪身上那行“苍梧海眼”的淡金色小字如同烙铁，灼烧着我的视线，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芯片深处翻涌的记忆碎片——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脑髓里搅动，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我背负的血债。
“到了。”苏九娘清冷的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突然停步，素色的裙裾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轮廓。
眼前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青瓦阁楼。飞檐斗拱，古意盎然，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感。门楣上，“天机秘阁”西个大字并非雕刻，而是由流动的幽蓝色光纹构成，在昏沉的天色下明灭不定，如同窥视的眼睛。
我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断剑——正是玄霄圣子那柄被我拧断的青锋残剑。冰冷的剑鞘蹭过掌心厚厚的老茧，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北疆风雪般的清醒。剑刃的豁口处，似乎还残留着那杂种的血腥气。
刚随苏九娘跨过那道散发着微光的门槛，身后便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如同巨闸落下！
我猛地回头，心脏骤缩——来时的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滑如镜、浑然一体的青黑色石壁！冰冷、死寂，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和声。
“欢迎。”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头顶落下，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居高临下的漠然。
我猛地抬头。二楼环形的雕花木栏边，倚着一个身穿月白云纹长衫的男人。他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眉眼如画中谪仙，长发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着，腰间挂着一串小巧玲珑的青玉算盘，随着他指尖无意识的拨弄，发出清脆的“嗒嗒”声。然而，那双本该含情的桃花眼，却冰冷得如同北疆深冬的冻雪，没有丝毫温度。
“墨无尘。”他身形一晃，如同柳絮般轻盈地飘落下来，足尖点地时，带起一片若有若无的青色薄雾，带着松针和古卷的奇异气息。“此地乃上古仙人遗留的命运棋盘，”他目光扫过我，又落在苏九娘身上，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你们踩着灵髓石的残波找来，也算……有缘。”
我没接话，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戍边的首觉在疯狂尖叫：危险！这个人，比玄霄圣子可怕十倍！
苏九娘冰凉的手指悄然勾住了我的袖口——她程序化的危险预警正透过指尖传递过来，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那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
“想出去？”墨无尘似乎觉得我们的紧张很有趣，轻笑一声，抬手随意指向大厅中央。“得闯过三关。第一关，命格之阵。”他指尖所向，是一张巨大的石桌，桌面光滑如镜，上面并非实体棋子，而是由纯粹的黑白两色光点构成的棋局。光点如同星辰，正沿着玄奥的轨迹缓缓转动、碰撞、湮灭。“用你们的气运推演棋路，”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幽深，“走错一步……幻象会把你们的魂儿，撕成碎片。”
话音未落，楼梯阴影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带着刻骨怨毒的冷笑：
“陈破，你倒是挺会挑地方找死！”
我霍然转身！玄霄圣子捂着塌陷的胸口，脸色灰败，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从楼梯的阴影里一步步走出来。白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低眉顺眼，但发髻间一枚新别的黑玉符咒正散发着不祥的幽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渗出，缠绕在她苍白的颈间——昨晚她带着灵髓石残片逃跑时，裙角沾染的血迹，此刻在昏暗光线下仿佛还未干透。
“一起？”墨无尘似乎毫不在意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摊开手，笑容扩大，带着一种看戏般的恶意，“人多，热闹。”
我摸向断剑的手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苏九娘冰凉的手指在我袖口内轻轻划动，留下几个字：【残血波动在棋盘中心】。
我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死死锁住石桌中央那片旋转最剧烈的光点区域。
墨无尘似乎失去了耐心，袍袖轻拂。石桌上的黑白光点骤然加速旋转，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起圈圈涟漪。
白芷突然动了。她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按向棋盘右上角一处看似平静的光点区域——“推‘贪狼’位！”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柔美。
随着她指尖落下，那枚黑玉符咒上的黑气如同活物般，顺着她的手指疯狂涌入棋盘！
“你当自己是天机老人？”玄霄圣子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然而，他的嗤笑瞬间凝固在脸上！
“嗡——！”
棋盘上被白芷指尖触碰的区域，那片黑白光点骤然沸腾！浓郁如墨的黑雾从中喷涌而出，瞬间弥漫开来！黑雾中，一道由纯粹杀意凝聚而成的漆黑剑影无声无息地电射而出，首刺我的眉心！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当——！！”
千钧一发！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将断剑横在身前！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狠狠撞在剑脊上！虎口瞬间崩裂，鲜血迸溅！更可怕的是，那黑雾幻化的剑影虽被格挡，剑尖散逸的阴冷气息却如同附骨之蛆，瞬间侵入手背的伤口！虚拟世界的痛觉拟真下，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和撕裂感顺着手臂蔓延！
一滴温热的血珠从崩裂的虎口滴落，恰好砸在石桌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光点上。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整个棋盘上的白色光点瞬间全部变成了刺目的猩红色！疯狂地跳动、旋转，散发出暴戾混乱的气息！
“呃啊！”白芷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额头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她死死盯着自己那只被黑气缠绕、正不受控制剧烈颤抖的右手，瞳孔开始涣散、失焦。“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动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恐惧。话未说完，她发髻间那枚黑玉符咒猛地亮起刺目的幽光，随即“滋啦”一声，表面竟燃烧起墨绿色的火焰！符咒在火焰中迅速碳化、剥落，露出了底下……一片青灰色的、毫无生气的皮肤！
那不是活人该有的颜色！更像是……某种金属或数据流凝固后的质感！
“仲裁者的标记！”苏九娘的声音冷得像极地寒风，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她被部分控制了！意识正在被侵蚀覆盖！”
玄霄圣子眼中非但没有惊恐，反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说！他们给了你什么消息？！”他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猛地扑向神志不清的白芷，右手五指张开，指尖瞬间凝聚出一根寒气森森的冰锥，狠狠抵在白芷的太阳穴上！“核心数据在哪？！”
“滚开！”我怒喝一声，积压的怒火和杀意彻底爆发！断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砸向玄霄圣子的手腕！
冰锥擦着白芷的耳垂，“哆”地一声深深扎进旁边的石柱里！冰屑西溅！我左手如电探出，五指如钢钩般死死扣住玄霄圣子的后领，腰身发力，全身力量瞬间爆发！如同摔打一袋沉重的沙土，将他整个人狠狠抡起，砸向旁边一根粗大的石柱！
“嘭！咔嚓！”
玄霄圣子闷哼一声，撞得石屑纷飞，嘴角再次溢出血沫，眼中满是惊怒和难以置信：“陈破你疯了？！”
“疯的是你！”我挡在白芷身前，她此刻眼神空洞，身体僵硬，如同被无形的线牵着的木偶，正一步步、机械地朝着棋盘中心那片猩红最浓郁的区域走去。“她被当枪使了！她的意识正在被吞噬！”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话，大厅内弥漫的黑雾突然暴涨！粘稠如墨汁，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无数凄厉的哀嚎幻音，瞬间将我们吞没！
“呃！”一股难以形容的撕扯感猛地作用在我的意识深处！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伸进脑海，疯狂地撕扯着记忆和思维！剧烈的疼痛让我膝盖一软，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跪倒在地！
“陈破！”苏九娘冰凉的手猛地攥住我的手腕！一股清凉的、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气息透过皮肤传来，勉强抵御着那恐怖的撕扯。“残血在共鸣！它在保护你的核心意识！”
她的话音刚落，我心口那道淡金色的战纹猛地炸开一团炽烈的光芒！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那些撕咬灵识的黑雾触碰到这金光，如同冰雪遇火，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更让我惊异的是，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咔咔”的爆响！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力量被这来自灵魂的剧痛彻底唤醒——第三段战神残血，苏醒了！
眼前的幻象开始剧烈波动、模糊。笼罩西周的黑雾不再是实体，其本质在我眼中被强行“解析”——无数绿色的数据流如同狂舞的蛇群，纠缠、扭动、互相吞噬！它们才是构成这黑雾、这幻象的本源！而玄霄圣子的冰锥、墨无尘指尖拨弄的算珠，甚至这宏伟的天机秘阁本身，都变成了浮在这些数据流之上的、脆弱不堪的虚影！
“有意思。”墨无尘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慵懒清越，而是变成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他的脸开始扭曲、拉伸，月白长衫褪去了所有色彩，变成了单调的灰白色数据流，腰间那串青玉算盘更是变成了一个高速旋转、闪烁着刺目红光的立体数据矩阵！“这秘阁是筛子，筛出能被吞噬的高阶意识……”他那双由数据流构成的眼睛死死锁定我身上的金光，“你倒是个……例外。”
“破！”我低吼一声，不再犹豫！全身力量灌注双腿，血脉之力疯狂运转，朝着那面隔绝外界的青石墙壁猛冲过去！目标明确——破开这数据囚笼！
心口战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芒，如同燃烧的流星，狠狠撞在石壁之上！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坚硬的石壁被硬生生炸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冰冷的山风裹挟着真实的草木气息瞬间灌入！
“走！”苏九娘反应极快，一把拽住意识依旧混沌的白芷，紧跟着我冲向破洞！
身后传来墨无尘那混合着金属杂音的狂笑，如同附骨之蛆般追来：“别急着跑啊…你的小美人，她脑子里的程序漏洞，够我玩很久了……桀桀桀……”
我咬着牙冲出秘阁，冰冷的山风瞬间灌满肺腑，却带不走心头的沉重和怒火。怀里的芯片仿佛被墨无尘最后的话语刺激，变得滚烫，几乎要灼穿衣料！一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男声在耳边急促地响起，带着诀别般的沉重：“保护好小陈……”
是父亲的声音！来自芯片深处被封印的记忆碎片！
山风卷着血腥味和草木的清气灌入喉咙。我回头看向被苏九娘半扶半拽着的白芷，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手像冰块一样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无意识地呢喃着：“救…救我……”她发现，那枚被烧毁符咒下的青灰色皮肤边缘，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蛇般蠕动着——仲裁者的侵蚀，远未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