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踮起脚尖,探头看了看无邪吐在海里的“成果”,点评道。
“嚯,飞机上没少吃啊,可惜了,都喂了鱼了。这西沙的鱼今天算是开荤了,都得感谢你啊。”
无邪趴在礁石上,气得浑身发抖,偏偏胃里还在翻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能杀人的眼神死死瞪着那个顶着王盟脸的“魔鬼”。
“行了行了,别瞪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子车甫昭毫无同情心,甚至觉得这场面挺可乐。
“赶紧吐干净,别耽误正事。一会儿你那什么阿柠来了,看你趴这儿吐得跟个软脚虾似的,还怎么谈事?丢不丢人?”
他走过去,象征性地在无邪背上拍了两下,美其名曰:“帮你顺顺气!” 结果拍得无邪差点又一头栽进海里。
“好了没?吐完了没?”子车甫昭不耐烦地催促,“再吐下去,老子那份价钱可就得多算点精神损失费了,光看你吐,老子也怪恶心的。”
无邪:“……”
他此刻无比希望自己真有本事把眼前这个顶着王盟脸的人变成真的狗崽子!
他虚弱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快不行了,需要缓缓。
子车甫昭撇撇嘴,终于不再刺激他,但也没走开,就抱着胳膊站在旁边。
像看什么新奇动物一样,继续欣赏无邪趴在礁石上苟延残喘的狼狈样。
海风吹过,带着咸腥味,也吹不散子车甫昭身上那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气息。
就在无邪趴在礁石上生无可恋,子车甫昭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艘线条流畅,涂装专业的白色快艇破开碧蓝的海面,利落地停靠在简易码头旁。
快艇上跳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身材高挑,面容冷艳的女人,正是阿柠。
她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户外装,勾勒出利落的线条,眼神扫视着码头区域,显然是在寻找无邪的身影。
她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海边礁石上,那个对着海水“献祭”的背影。
虽然狼狈,但确实是无家小三爷没错。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无邪……在呕吐?吐得昏天黑地,形象全无?
更诡异的是,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正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无邪吐,嘴角似乎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组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阿柠身后的几个手下也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不是说无家小三爷带了个伙计来吗?这伙计怎么看着像在欣赏老板出糗?
阿柠眉头微蹙,压下心头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快步走了过去。
海风吹起她利落的短发,带来一股专业干练的气息,与眼前这荒诞的场景格格不入。
“无邪?”阿柠在离礁石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带着确认,同时也带着点“你还好吗”的勉强问候。
她的目光扫过无邪惨白的脸和嘴角可疑的水渍,又转向旁边那个一脸看戏表情的伙计。
子车甫昭看到阿柠过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来源,用王盟那憨厚的声音,语气关切地对无邪说道。
“哎,老板!您看,您等阿柠小姐都来了!您这…吐得也差不多了吧?赶紧擦擦嘴,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这话听着像是提醒老板注意形象,但那语气里的促狭和调侃简首不要太明显。
无邪刚又干呕了几下,才听到阿柠的声音,简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勉强抬起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虚弱又尴尬地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个阿…阿柠小姐…你…你来了…” 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阿柠看着他那副惨样,再看看旁边那个“伙计”毫不掩饰的看戏姿态,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首接忽略了那个“伙计”,对无邪开门见山的说,“无先生,你还好吗?如果身体不适,我们可以稍后再谈。但时间紧迫,关于你三叔的事……”
“没…没事!我很好!非常好!”无邪一听“三叔”两个字,瞬间像打了鸡血,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挣扎着想从礁石上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差点又栽下去。
“哎哟!老板小心!”子车甫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无邪的胳膊,那力道更像是想把他首接拎起来。
他脸上堆着笑容,对着阿柠“好心”解释道。
“阿柠小姐别见怪,我们老板啊,就是有点…嗯…晕车!对,晕车!这不,刚到地方还没缓过劲儿呢!您放心,吐干净就好了,不影响谈正事!是吧,老板?”
他一边说,一边还“贴心”地拍了拍无邪的背,拍得无邪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阿柠看着这主仆二人诡异的互动,心中的疑窦更深了。
这伙计…怎么感觉怪怪的?这个无邪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活爹?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先无视这些小异常,毕竟还是无三省的事情要紧。
她冷声道:“既然没事,那就上船吧。详细情况路上说。” 她示意了一下停泊的快艇。
无邪如蒙大赦,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社死的现场:“好!好!上船!马上上船!”
他挣脱开“王盟”的搀扶,踉踉跄跄地就往快艇方向走去。
子车甫昭看着无邪那副落荒而逃的狼狈样,撇了撇嘴,脸上那点幸灾乐祸的笑意淡了些。
他没再说什么刻薄话刺激无邪,也没理会阿柠探究的目光,只是懒洋洋地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无邪后面,朝着那艘看起来颇为专业的白色快艇走去。
阿柠的手下警惕地看着这个举止随性,气质却与那张憨厚脸格格不入的男人,但见阿柠没有表示,也都没阻拦。
快艇在海面上疾驰,劈波斩浪,速度居然和子车开的破三蹦子不相上下。
但清凉的海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总算让无邪那翻江倒海的胃消停了一些,脸色也恢复了几分人色。
阿柠站在船头,言简意赅地向无邪介绍着目前掌握的关于无三省在西沙失踪的情况和他们的计划。
子车甫昭则找了个相对舒服的角落靠着,眼睛半眯着,仿佛在打盹。
对阿柠那些“沉船位置”、“打捞计划”、“失踪地点推测”之类的话语充耳不闻。
整个人完全是一副老子只是来度假顺便收钱的悠闲姿态。
快艇开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艘体型不小的船。
但无邪只看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
那船通体锈迹斑斑,船身上用歪歪扭扭的白漆刷着“海丰号”三个大字,油漆剥落得厉害。
船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船头甲板上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缆绳和看不出用途的旧机器,整体透着一股即将报废的破败感。
“这…这就是我们的…船?”无邪指着那艘锈迹斑斑的“海丰号”,声音都带着颤音,难以置信地看向阿柠。
这跟他想象中高大上的科考船或者探险船差距也太大了!这玩意儿还能出海?
阿柠脸色不变,冷静地解释:“这是目前能最快调集、且能避开某些‘视线’的船。虽然旧了点,但引擎经过改装,性能没问题。”
快艇靠近“海丰号”,放下舷梯。
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难以言喻的潮湿霉味混合着扑面而来。
无邪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踏上舷梯。
子车甫昭跟在后面,踏上甲板的第一脚,眉头就狠狠拧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沾上的可疑污渍和铁锈粉,再抬头环顾这艘破败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船,嘴角勾起一个充满嘲讽的弧度。
“呵,”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用的是他自己的声音,不再伪装。
“我说老板,你这三叔…看起来混得挺惨啊?雇人找他就给安排这么个破铜烂铁?”
他踢了踢脚边一个锈死的铁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铁桶纹丝不动,“这玩意儿是能下海捞人,还是能首接当棺材使?”
甲板上几个正在忙碌,看起来像是船员或打捞队员的人闻言,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眼神不善地瞪向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
无邪尴尬得脚趾抠地,连忙低声对子车甫昭说:“子车哥!少说两句!给点面子!”
他真怕这位爷惹毛了船上的人,还没出发就先打起来。
阿柠也冷冷地瞥了子车甫昭一眼,但她更关心任务,没空理会这种挑衅,只是对无邪说道。
“船虽然旧,但设备和人员是专业的。跟我来,去驾驶舱看下具置和计划。”
子车甫昭对阿柠的冷眼视若无睹,他耸了耸肩,一脸“我说的是大实话”的表情。
他嫌弃地避开甲板上一大滩可疑的油污,找了个相对干净点的船舷靠着,然后从兜里摸出根不知道从哪顺来的烟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