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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升机如同愤怒却被迫蛰伏的巨兽，悬停在机场外围被硝烟笼罩的空域。狂暴的旋翼气流如同无形的巨手，将地面升腾的浓烟和尘土疯狂搅动、翻涌，形成一片混沌的漩涡，遮蔽了部分视野，却无法隔绝那穿透机舱的、地狱般的声浪。
何志军如同雕塑般伫立在敞开的舱门边缘，身体前倾，几乎要探出舱外。他的眼睛死死钉在下方航站楼内不断闪烁的枪口焰光上，每一次火光的迸射，都仿佛在他瞳孔中点燃一团冰冷的火焰。耳机里，人质绝望的哭喊、孩童撕心裂肺的尖叫、恐怖分子粗暴的呵斥，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刺入他的耳膜，扎进他的心脏！更让他血脉偾张的是，加密频道里，麦家辉的通讯信号一片死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飞虎队的踪影杳然！
“操他妈的！等不了！” 何志军胸腔里积压的火山终于爆发！他猛地一把扯开战术背心前襟的魔术贴扣带，动作粗暴得几乎要将背心撕裂！脖颈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对着机舱内通讯器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狼牙特战旅！第一、第三特战营！全体都有！检查装备！准备跟我索——”
“住手——！！！”
一声如同惊雷炸响的暴喝，伴随着一道迅猛如电的身影！
赵萌生如同捕食的猎豹，瞬间从指挥位弹射而出！他铁钳般的右手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死死地攥住了何志军战术背心的肩带和后领，将他整个人如同甩沙袋般狠狠向后掼去！
“嘭！” 一声闷响！
何志军强壮的身体被这股巨力重重地掼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内脏都仿佛移位！
赵萌生整个人压了上去，左手如同钢箍般抵住何志军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舱壁上！战术目镜冰冷的镜片几乎贴到何志军的脸上，镜片后那双眼睛，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死死地、如同要将对方灵魂洞穿般盯住他：
“何——志——军——！你他妈的疯了？！给我清醒点！！”
“老赵！！” 何志军剧烈地挣扎着，如同一头被困的狂狮！他布满血丝、甚至隐隐泛出血色的眼球死死瞪着赵萌生，喉咙里发出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下方T4航站楼那布满裂痕的巨大玻璃幕墙——清晰可见，一群被反绑双手的平民，正被枪口顶着，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驱赶着前行，其中几个孩童的身影格外刺眼！
“你看看！你他妈睁大眼睛看清楚下面！！”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极致的痛苦和愤怒，“每一秒！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在流血！在尖叫！飞虎队呢？！他们人呢？！等他们按部就班地爬过来，黄花菜都凉透了！！”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仿佛吞咽着带血的玻璃渣，“老子是军人！老子不能！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港城的父老乡亲！看着那些孩子！被这帮畜生当成猪狗一样屠戮！！”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射出来的血沫！
“军令如山！！” 赵萌生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盖过了引擎的轰鸣和旋翼的咆哮，震得整个机舱嗡嗡作响！他抵住何志军胸膛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无力，而是因为同样在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愤怒和痛苦！他用颤抖的右手，猛地从自己战术背心最内层的防弹插板袋里，扯出一份折叠整齐、却仿佛重逾千斤的文件——那是代表指挥权的驻军条例副本！文件的一角，己被他手心的汗水浸透！
“白纸黑字！驻军条例！没有港城警方最高层的正式书面求援！我们就是越权！就是违法介入他方事务！！” 赵萌生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变得异常尖锐，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射向何志军，“你！何志军！狼牙特战旅旅长！肩膀上扛着的是将星！不是草头王！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整个驻港部队！让几万兄弟！都因为你一时的冲动，背上违抗军令、破坏‘一国两制’原则的千古骂名吗？！你想让国家陷入国际舆论的被动吗？！回答我——！！”
话音未落，赵萌生己闪电般按下全频道通话键，他的声音冰冷、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冰锥刺入每一个监听频道：
“全体作战单位注意！最高指令！未经指挥中心明确授权，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军法从事！重复！不得擅自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脸色煞白、被按在舱壁上的何志军，一字一顿，清晰地补充道：
“即刻起！解除何志军同志狼牙特战旅旅长职务！由副旅长暂代指挥！执行命令！”
机舱内，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死一般的寂静，如同厚重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只有首升机引擎低沉的轰鸣和旋翼撕裂空气的咆哮，在持续不断地、单调地重复着。远处航站楼方向，又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巨响，震得机舱仪表盘上的指针都在微微颤抖！那爆炸的声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更砸在紧绷的神经上！
何志军停止了挣扎。
他不再看赵萌生，也不再看向下方的地狱。他的头微微低垂，抵着冰冷的舱壁。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败的风箱，从他的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地挤压出来，混杂在舱外呼啸而过的、带着硝烟味的风声中。汗水混合着不知是愤怒还是绝望的泪水，沿着他刚毅却此刻写满痛苦的脸颊滑落。
赵萌生依旧死死地抵着他，胸膛同样剧烈起伏，那份指挥权文件被他攥在手心，几乎要被捏碎。他的目光越过何志军的肩膀，死死盯着舱外。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轰隆——！！！
又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接近的爆炸声，如同地狱巨兽的咆哮，猛地撕裂了机场的夜幕！
一道刺眼到极致的橘红色火柱，裹挟着浓烟和碎片，从T3航站楼的某个角落冲天而起！瞬间映亮了半边天空，也映亮了机舱内每一张惨白而凝重的脸，包括赵萌生手中那份文件上签署的名字。
火光，在赵萌生冰冷的镜片上，投下跳跃的、如同鲜血般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