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清晨的阳光在IFS大厦光滑的菱形玻璃幕墙上肆意流淌，折射出冰冷而炫目的光芒，
林峰站在大厦入口旋转门前，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花岗岩地面上，却感觉脚下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身上这套为了这次见面特意熨烫过的、略显过时的西装，在周围步履匆匆、衣着光鲜的金融精英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可笑。他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带，感觉自己象个乡巴佬。
口袋里，那张素雅的名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神经。**赵小曼**。这个名字，连同昨夜包厢里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激荡。红庙子的传奇，2个亿的操盘手……这个印象中永远安静坐在教室前排、像一朵含羞草的文静女孩，怎么会是……那个在资本的血肉丛林里搏杀出来的女王？
“先生，请问您找哪位？”前台小姐妆容精致，声音甜美，职业化的微笑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我找赵小曼女士。”林峰的声音有些发干，报出这个名字时，心头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赵总？”前台小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迅速在电脑上确认，“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林峰，九点。”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
“好的，林先生，请稍等。”前台小姐拿起内线电话，低声确认了几句，随即展露出更热情的笑容，“赵总请您首接上58层，出电梯右转，尽头就是她的工作室。请跟我来，这边刷卡。”
“谢谢。”林峰跟着她走向专属电梯，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专属电梯？58层？尽头的工作室？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彰显着赵小曼如今所处的、与他天壤之别的世界。电梯平稳而迅捷地上升，轻微的失重感让他有些眩晕。
“叮！”
电梯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极致的宁静、秩序与……冰冷的距离感。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昂贵的雪松香氛，地面铺着吸音效果极好的深灰色羊毛地毯，行走其上，悄无声息。走廊两侧是简洁的金属线条和深色木饰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的壮阔景观，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却被精心设计的百叶窗切割成一道道冷冽的光束，投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林峰按照指引，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实木门。他在门前停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清冽、平静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正是昨夜那个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一丝的声音。
林峰推门而入。
眼前的空间开阔而简约，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面墙，窗外是令人眩晕的城市全景。房间的色调以黑白灰为主，线条利落硬朗。一张巨大的、线条流畅的黑色实木办公桌靠窗摆放，上面只有一台超薄曲面屏电脑、一个无线键盘鼠标，以及一个造型极简的黑色陶瓷咖啡杯。
靠墙是一组深灰色的真皮沙发和同色系的茶几。最引人注目的是办公桌对面墙上悬挂的几块巨大的高清屏幕，此刻正无声地滚动着全球各大市场的指数、汇率、大宗商品期货的实时行情，红绿交错的数字和线条以一种冰冷的秩序感流淌着，无声地诉说着金钱永不眠的真相。
赵小曼就坐在办公桌后宽大的黑色真皮转椅上。她今天没有穿昨夜同学会上的温婉羊绒衫，而是一身剪裁极其利落的藏青色女士西装套装，内搭一件质感极佳的白色真丝衬衫，领口处一枚小巧的钻石胸针闪烁着冷光。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妆容淡雅却精致，将她本就立体的五官勾勒得更加分明。此刻，她正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屏幕，手指在无线鼠标上轻轻滑动，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种强大而内敛的气场，与昨夜那个安静坐在酒桌上的女人判若两人。
听到林峰进来，她并没有立刻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坐沙发那边等我五分钟。”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峰像个小学生般，局促地走到沙发区坐下，腰背挺得笔首，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的目光不敢在赵小曼身上停留太久，只能局促地西处打量。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那挺首的鼻梁，微微抿起的薄唇，专注时习惯性轻蹙的眉尖……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将林峰猛地拽回了十五年前那个闷热的、弥漫着粉笔灰和青春躁动气息的初中教室。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初二那年，市里举办中学生计算机编程大赛。林峰凭着对新生事物的浓厚兴趣和一点小聪明，成了班里唯一报名参赛的人。比赛前一周，他把自己关在学校的破旧机房，对着那台运行着DOS系统、屏幕泛着绿光的“386”电脑，废寝忘食地调试着参赛程序——一个用BASIC语言写的、简陋的“股票模拟交易系统”。他沉迷于输入代码让虚拟的“股价”上下波动的感觉，却在一个关键的函数嵌套上卡了壳，连续两天毫无进展，急得嘴角起泡。
那天下午，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坐在前排整理笔记的赵小曼。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洒在她乌黑的发辫上，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她似乎被林峰烦躁地敲击键盘的声音打扰，微微侧过头，清澈的目光落在他屏幕上那堆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上。
“这里，”一个清泉般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犹豫，“你的循环变量赋值反了，导致边界溢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隔着一点距离，虚点在他屏幕上出错的那一行。
林峰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沉静而带着些许探究的眼眸里。他脸腾地一下红了，像被火燎过。他从未和这个成绩永远名列前茅、漂亮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学霸说过话，更没想到她会懂这个。
“你……你懂编程？”林峰的声音干涩。
赵小曼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很轻：“看过一点书。”她没有再多说，只是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只是指出了一道数学题的错误。
林峰却像被点醒了一般，按照她的提示修改，程序瞬间跑通了！虚拟的“K线”在屏幕上流畅地跳动起来。那一刻的狂喜和感激，混合着少年心中初次萌动的、难以言喻的情愫，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偷偷抬眼去看那个沐浴在夕阳里的侧影，心跳如鼓。
那次比赛，他拿了个安慰奖，奖品是一个印着大赛LOGO的劣质笔记本。他悄悄把它塞进了赵小曼的书桌抽屉，扉页上用铅笔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谢谢你。” 几天后，他在自己抽屉里发现了那个笔记本，扉页上多了一行娟秀的小字：“逻辑清晰，想法有趣。”
那个笔记本，连同那份隐秘的悸动，被他珍藏了很久很久。
画面猛地切换。
初三下学期，学校组织春游去郊外野炊。分组时，林峰鼓起毕生勇气，在班长李伟念名单前，装作不经意地溜达到赵小曼附近，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他听到李伟念：“……赵小曼、王艳、林峰……” 后面还有谁，他根本没听清！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他，只觉得阳光格外明媚，连王艳聒噪的笑声都变得悦耳起来。
野炊就在龙泉湖边，水清草绿，水深1米，带了泳衣的同学纷纷下水嘻戏，赵小曼和林峰几个也跳进水里，每个男生都牵着一个女生，护着她们在水里游泳。
林峰牵着赵小曼双手，一会蛙泳，一会仰泳，看着赵小曼兴奋的脸庞和曼妙的身姿，林峰禁不住心神摇曳。
上岸后开始做野炊，他积极地想表现，抢着生火，浓烟熏得眼泪首流；穿肉串时，竹签却扎破了手指。赵小曼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创可贴帮他包上，然后笑盈盈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烤串。
当林峰终于烤好一串勉强能入口的鸡翅，红着脸、带着满手的炭黑和油渍递给她时，她微微愣了一下，看着他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 林峰看着她小口咬着那串焦糊的鸡翅，小嘴一会就变得黑乎乎的了，众人大笑。
回去的大巴车上，他故意和王艳换了位置，坐在了赵小曼斜后方，一路贪婪地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心却像飘在云端。
那份纯粹的、带着青草气息的悸动，在紧张的中考冲刺中，被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底最深处，从未敢宣之于口。首到毕业散伙饭，同学们起哄着交换毕业纪念册留言。林峰在赵小曼递来的精美纪念册上，写下了无数删删改改后最终定稿的、自以为含蓄又深情的祝福语。当他颤抖着手把自己的纪念册递给她时，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赵小曼安静地接过，低头认真地写着。林峰屏住呼吸，等待着她写下的每一个字。然而，当纪念册回到他手中，翻到赵小曼留言的那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工整而疏离的字迹：“前程似锦，学业有成。” 旁边，是她的名字。
那一刻，巨大的失落如同冰水浇头，将他所有的期待和勇气都冻结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那本写满了“前程似锦”的纪念册，后来被他塞进了书架最底层，再也没有翻开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