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阶后的林峰浑身舒畅,思维清晰,举手投足展现出自信从容的气场。早上8点,推开IFS操盘室的门,脚步稳健,带着一种与一个月前截然不同的气度。今天穿着合身的深灰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敞着,头发打理得清爽利落,洒脱随意中透露出精英感。
“哟,林同学,今天没踩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红姐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收集着早盘集合竞价前的信息,平静的声线里难得带了一丝揶揄。
“红姐早!”林峰声音清朗,带着笑意,顺手将一杯刚买的、还冒着热气的顶级瑰夏放在红姐桌角,“这不是怕耽误了聆听您的晨间训导嘛。再说,迟到一分钟,万一错过您手起刀落砍掉某个妖股的大戏,我找谁补票去?”他动作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打开自己的三屏工作站,动作流畅,不见丝毫局促。
红姐瞥了一眼那杯价格不菲的咖啡,又扫了一眼林峰那张不再紧绷、反而透着点机灵劲的脸,鼻腔里哼了一声,没接茬,但嘴角那丝紧绷的线条似乎软化了一毫米。
开盘的钟声如同发令枪。盘面信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林峰的目光在三块屏幕间快速切换,眼神锐利如鹰,却又带着一种沉淀后的沉稳。
“红姐,标的E,高开3%,量能脉冲式放大,但盘口买一托单厚度诡异,大单拆解显示主动性买盘不足,疑似对倒诱多,符合您上周讲的‘假突破三要素’。”林峰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不再是单纯的观察汇报,而是带着分析和判断。
红姐的目光立刻扫向E股的分时和Level2,几秒后,淡淡“嗯”了一声:“眼力见长。记录,放弃。”
“标的F,低开缩量回踩20日线,量能萎缩至近期地量,抛压枯竭迹象明显,且板块龙头有异动。符合‘缩量回踩关键支撑’模式。是否列入第一梯队观察?”林峰继续汇报,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F股的基本面简况和板块联动图。
红姐快速浏览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可以。挂预警,突破昨日高点且伴随量能有效放大(量比>1.5),触发第一梯队试仓信号。”
“明白。”林峰迅速设置好条件单,动作干净利落。
一旁的阿哲推了推眼镜,看着林峰屏幕上快速跳动的数据和精准的操作,忍不住嘀咕:“这小子……吃催化剂了?这进化速度不科学啊。”
Vivian优雅地抿了口咖啡,轻笑:“看来小曼总的‘生存笔记’,效果拔群。能把那本‘血泪史’啃透的人,都不是善茬。”
老陈笑呵呵地接话:“关键是开窍了。知道市场是个啥,知道自己是个啥,知道刀该怎么使了。林峰啊,你这状态,才像个正经玩交易的样儿。”
林峰闻言,转过头,对着老陈和阿哲的方向,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脸上带着真诚又有点痞气的笑容:“承蒙各位老师傅不吝赐教,特别是红姐的‘高压电疗’,效果显著。现在看K线,感觉它们都在跟我抛媚眼,就是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还得靠红姐的火眼金睛和各位的独门秘籍保驾护航啊!”
他这略带自嘲又暗捧众人的话,引得一阵低笑。连红姐紧绷的嘴角都忍不住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冷硬:“少贫嘴!盯紧你的盘!F股动了!”
林峰立刻收声,目光如电般锁回屏幕。整个上午,他在红姐的指挥下,如同一个逐渐磨合精密的齿轮,高效地运转着。分析、判断、执行、记录,沉稳果断,不再有之前的犹豫和恐惧。甚至在一次快速轮动的板块异动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一只关联性强的冷门股启动迹象,提前提醒了红姐,最终小赚一笔。红姐破天荒地说了句:“嗅觉不错。”
下午收盘,林峰像往常一样驱车驶向城郊的峰林服装厂,处理工厂事务。
门卫老李看到他,立刻笑着打招呼:“林总回来了!” 语气多少有些献谄。
裁剪车间里,熟悉的、节奏强劲的“哒哒哒”缝纫机声浪扑面而来,那台全自动裁床,此刻正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锋利的裁刀在电脑程序的控制下,精准地切割着深灰色的高档西装面料。管理人员来回穿梭巡视,一切井然有序,生机勃勃。
车间主任王强正拿着生产单核对进度,看到林峰,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林总!机器运转一切正常!德国来的配件确实靠谱!老赵带着人调试了一天,精度比原来还好!”
林峰走到裁床边,看着那流畅运行的钢铁巨兽,伸手抚摸着冰冷光滑的机身,感受着那稳定的震动。一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狼藉的废墟。他看向旁边正在擦拭工具的老赵。
老赵也看到了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布满皱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少了几分沉郁,多了点踏实的光。他走过来,用沾着少许油污的手拍了拍裁床的机身,发出沉闷的响声。
“家伙什修好了。”老赵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硬度,“比原先还利索。德国佬的东西,贵是贵点,但经造。”他顿了顿,看向林峰,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人心……也稳住了。大伙儿看机器转了,新单子也谈下来了,心思就定了。”
林峰点点头,心中一块巨石彻底落地。解决机器维修,是用厂里压箱底的一笔客户预付定金,以及他放下脸面,找当年一个交情不错、如今混得风生水起的批发商朋友做了短期拆借,新接的几个中小订单己经让生产线重新跑了起来,现金流开始慢慢地回正。至暗的时刻己经过去了。
“辛苦了,老赵。”林峰真诚地说,“后面维护保养,该换的件,别省。机器就是咱的饭碗。”
“知道。”老赵应了一声,转身又去忙活了。他的背影透着股顶梁柱的劲儿。
林峰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和几个熟悉的工人师傅打了招呼。不再是之前那种沉重压抑的氛围,工人们的眼神里有了活气,甚至有人跟他开起了玩笑:“林老板,听说你最近在城里搞大生意啊?啥时候带我们也发点财?”
林峰哈哈一笑,拍了拍那工人的肩膀:“大生意?那都是刀口舔血的活儿!还是咱这缝纫机踩得踏实,一针一线,赚的都是明白钱!等厂子缓过劲儿,年底奖金包管让大家踩缝纫机踩出风火轮的感觉!”
轻松幽默的回应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林峰自己也笑了。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傍晚,林峰再次踏入IFS大厦,这一次,他走向的不再是操盘室,而是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深灰色木门。
轻叩两声。
“进。”赵小曼清冷的声音传来。
推门而入。赵小曼依旧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面朝窗外华灯初上的璀璨都市。夕阳的余晖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清冷而孤高的剪影。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时间刚好。说吧。”
林峰走到办公桌前,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局促地站着,而是很自然地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姿态放松,甚至带着点老朋友般的随意。他将手中那个记录着这一个月实盘操作、学习心得和密密麻麻问题的厚笔记本,轻轻放在光洁的桌面上。
“赵老师,”他开口,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您布置的‘生存作业’,学生我,算是……勉强及格交卷了?”
赵小曼缓缓转过身。她今天穿着月白色的真丝衬衫,外面罩着同色系的羊绒开衫,少了几分办公室里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清冷。目光落在林峰脸上,锐利如昔,但似乎也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份沉淀下来的自信和轻松。
“卷子呢?”她言简意赅,目光扫向那个笔记本。
林峰将笔记本推过去:“都在这里。实盘记录,仓位管理,止损执行情况,对您笔记里‘趋势跟踪’、‘概率思维’的理解和应用尝试,还有……一堆想不明白、等着挨您骂的问题。”他顿了顿,笑容更深了些,“另外,附赠一份额外的‘阅读报告’,关于一本……嗯,比较特殊的‘书’。”
赵小曼修长的手指翻开笔记本,快速浏览着。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清晰的操作记录、严谨的盈亏比计算、对失败交易的冷静剖析,以及那些带着思考深度的问题。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翻阅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工厂的裁床修好了?”她忽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目光却依旧落在笔记本上。
林峰微微一怔,随即坦然笑道:“修好了,老赵的手艺加上德国原厂零件,比新买的还顺手。工人们现在踩缝纫机踩得嗷嗷叫,就等着年底我给他们发‘风火轮’奖金呢。”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化解了背后的沉重。
赵小曼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几不可察地抬了下眼皮,看了林峰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贫嘴”。她没接茬,继续往下看。当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林峰用加粗笔写下的总结:“敬畏规则,向死而生。交易即修心,生存即胜利。”时,她的目光停留了几秒。
“有点样子了。”她合上笔记本,终于抬眼,正视林峰。语气依旧平淡,但林峰敏锐地捕捉到那平淡之下的一丝认可?“至少,知道自己是个人,不是赌神了。问题不少,但方向对了。继续。”
林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笑容更盛:“有您这句话,我这颗在股市里扑腾得半死不活的心脏,总算能安稳跳几天了。”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神秘和调侃,“不过,赵老师,我这趟来,除了交作业,还给您带了份‘伴手礼’。一份……来自‘敌方阵营’的‘投名状’。”
赵小曼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苏雨晴。”林峰吐出这个名字,观察着赵小曼的反应。赵小曼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仿佛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她主动找的我,就在上月见你后,IFS楼下那家‘云顶’咖啡厅聊了一次”林峰语速平稳,将苏雨晴那场“坦诚”的会面,她所描述的周天晟的配资陷阱、控盘手法(尤其是华芳纺织的细节)、她的恐惧和想逃离的诉求,以及她提出的“投名状”交易,原原本本、条理清晰地复述了一遍。他没有加入过多个人情绪,只是陈述事实,但言语间自然流露出的对苏雨晴处境的洞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所以,”林峰摊了摊手,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笑容,“这位‘蛇蝎美人’,现在成了惊弓之鸟,想跳船,又怕淹死。她手里攥着周天晟不少见不得光的‘料’,想通过我这条‘线’,搭上您这座‘靠山’的船。这份‘投名状’,您看……是收?还是当废纸扔了?”他巧妙地用了苏雨晴自己的比喻,带着点黑色幽默。
赵小曼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轻微的“嗒、嗒”声。她的眼神深邃,仿佛在快速权衡着利弊。
“蛇蝎美人?”赵小曼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近乎讽刺的弧度,“形容得倒贴切。不过,再毒的蛇,冻僵了,咬人也就不那么疼了。”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峰,“你觉得,她的话,几分真?几分是周天晟的试探?”
“七分真,三分演。”林峰回答得毫不犹豫,眼神清明,“她的恐惧是真的,对周天晟的绝望也是真的。华芳纺织的细节,和我之前的遭遇完全吻合,甚至补充了更关键的控盘手法。但她的投诚,目的性太强,想借您的势脱身,甚至可能想利用我们对付周天晟。至于试探……可能性有,但不大。周天晟要试探我,用不着让她暴露这么多核心的东西,代价太大,不符合他吃人不吐骨头的风格。”
分析冷静而客观,逻辑清晰。赵小曼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你想怎么做?”她将问题抛回给林峰,带着考校的意味。
林峰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经过磨砺后的自信和圆融:“我的建议是,饵,可以吃;钩,得小心拆。她手里的‘料’,对我们了解周天晟的运作模式、资金链条甚至潜在违法证据,很有价值。我们可以接触,但必须保持距离和警惕。让她拿出实实在在的‘干货’,证明她的价值。至于庇护……可以谈,但必须在我们彻底评估风险、并且确保她完全切割干净之后。主动权,必须牢牢握在我们手里。”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就好比,她送上来一份高折价的可转债,票息,但附带的下修条款和强赎风险也得看清楚。值不值得转股,得看正股质地和我们自己的风控模型。”
他将复杂的博弈关系,用金融工具做了个生动又专业的比喻,既点明了机会,也强调了风险。
赵小曼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沉静的眸子里明明灭灭。良久,她缓缓靠向椅背,那清冷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赞许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看来,那本笔记没白啃。”她淡淡地说,“至少,学会用市场的语言思考问题了。”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做了决定:“苏雨晴这条线,你负责跟进。保持接触,谨慎试探。她要‘诚意’,就让她拿出点能砸死周天晟的硬货。记住,我们是收债的,不是开善堂的。风险溢价,必须给足。”
“明白!”林峰精神一振,知道自己的分析和建议得到了认可。“保证完成任务,争取把这份‘高收益债’的信用评级,给它做实了!”
赵小曼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似乎对林峰这层出不穷的金融比喻有点无奈,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她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林峰起身,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对着赵小曼微微躬身,动作带着敬意,但姿态己不卑不亢。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赵老师,谢谢。不只是为了这笔记,也为了……给我指了条活路。”
赵小曼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璀璨灯火上,背对着他,只淡淡回了一句:“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三个月后,别让我看到你的资金曲线还在坐过山车。”
林峰笑了笑,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轻轻合上。
书房里,暖黄的灯光下。林峰合上那本己经被翻得有些卷边的黑色笔记本,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嘴角带着一丝释然和疲惫的笑意。窗外的城市己经沉入寂静的深夜。
任小玲轻轻推开门,看到丈夫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本厚重的笔记本。灯光勾勒着他沉静的睡颜,眉宇间虽然仍有倦意,却不再有之前那种化不开的沉重和焦虑,反而多了一种经历风浪后的平和与隐约的自信。
她放轻脚步,拿起沙发上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林峰身上。目光落在那本封皮磨损的黑色笔记本上,她知道,这里面藏着的不仅是冰冷的规则和残酷的真相,更是丈夫这一个月来脱胎换骨、浴火重生的秘密。
她俯下身,在丈夫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眼神温柔而坚定。无论前方是荆棘密布还是海阔天空,她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己经不再是那个会被轻易击垮的林峰了。他找到了他的锚,也磨亮了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