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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正趴在母亲榻边，绘声绘色地描述潇潇做的“杨枝甘露”如何好吃，把芒果的甜、奶酪的滑、西米的弹、西柚的酸说得天花乱坠，馋得母亲枯瘦的唇角都忍不住弯了弯。
“二小姐，”夏荷轻手轻脚进来，脸上带着笑，“沈小将军来了，在府门外…说是…约您去西郊放风筝。”
沈灼？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琼芳宴上他推过来的那碟芙蓉酥，还有他眼底揉碎的星光，瞬间浮现在眼前。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放风筝？”母亲有些讶异，随即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笑意，“音音去吧。整日闷在府里，出去透透气也好。沈家那孩子…是个稳妥的。”
“娘！我不去！”我嘴上说着，眼神却忍不住往门外瞟，“我还要陪您呢！再说…潇潇…”
“姐姐去吧。”一首安静坐在窗边看书的潇潇忽然开口。她放下书卷，走到我身边，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少见的、带着点神秘和促狭的笑容，“西郊景致好，风筝飞得高。我…就不去了。”
“啊？为什么？”我愣住了。潇潇一向是我的“定海神针”，有她在，我才安心。
“我？”潇潇指了指小厨房的方向，一本正经，“新得了几斤上好的牛乳，正琢磨着做一种叫‘冰淇淋’的东西。听说要不停地搅拌几个时辰，一刻不能离人。姐姐总不想回来吃一盆冰疙瘩吧？”她眨眨眼，眼底是狡黠的光，“再说了，沈小将军约的是你，我去…算怎么回事？当风筝尾巴吗？”
“冰淇淋？”我立刻被这个新奇的名字吸引了，“那是什么？比杨枝甘露还好吃？”
“嗯…”潇潇故作沉思状，“大概…就是能把夏天冻住的味道？”
能把夏天冻住？！我瞬间心动了！但…放风筝…沈灼…
看着我纠结的样子，潇潇轻轻推了我一把：“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记得…玩得开心点。” 她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母亲也笑着催促：“去吧去吧，记得带些点心回来给娘尝尝。”
我半推半就地被潇潇和母亲“赶”出了清晖院。走到听雪轩门口，潇潇果然一头扎进了小厨房，还把门给关上了！里面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像是搅拌什么东西的声音。
这个潇潇！肯定是故意的！
我跺了跺脚，心里又期待又有点慌。走到府门口，果然看见沈灼长身玉立地等在那里。
他今日未着戎装，只穿了一身靛蓝色的箭袖常服，更显身姿挺拔，猿臂蜂腰。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墨玉簪子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角，衬得他侧脸线条越发俊朗分明。他手里拿着一个扎得极其精巧的沙燕风筝，骨架匀称，糊着上好的素绢，上面用淡墨绘着几笔写意的云纹，简洁又雅致。脚边还放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食盒。
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是我，那双深邃锐利的凤眸里，瞬间漾开毫不掩饰的笑意，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寒潭，温暖而明亮。
“音音。”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的心，像被那声“音音”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酥酥麻麻的，脸颊更烫了。什么五皇子，什么赏荷宴，什么赵姨娘，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个举着风筝、笑容明亮的少年将军，挤到了九霄云外。
“嗯。”我小声应着，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风筝上，“这个…真好看。”
“喜欢就好。”沈灼将风筝递给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手背，带着微热的触感，让我心跳又漏了一拍。他提起地上的食盒，笑容里带着点邀功的意味，“你妹妹…托我把这些点心带上给你。说是…怕你放风筝放饿了？”
点心？！潇潇做的？！
我眼睛瞬间亮了！刚才那点小小的羞怯瞬间被美食的诱惑冲散！我一把接过食盒，迫不及待地打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奶香、果香和冰凉气息的甜香瞬间钻了出来！
“走吧，”沈灼很自然地伸出手，“马车在那边。”
我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又看看他含笑的眼，再看看怀里散发着香气的食盒…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力量感，却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我的手指，仿佛握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西郊的草坡上，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朵朵。沈灼帮我举着风筝，我握着线轴，逆着风奔跑。
“放线！快放线！”沈灼的声音带着笑意，在风中传来。
我手忙脚乱地松开线轴，那素绢的沙燕风筝，乘着风，轻盈地挣脱了束缚，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像一只真正的燕子，自由地翱翔在广阔的天际。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我仰着头，兴奋地大喊，裙摆被风吹得飞扬。
沈灼站在我身侧，目光从高飞的风筝落回我因为奔跑和兴奋而泛红的脸颊上。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纵容和暖意。
“嗯，飞起来了。”他低声应着，目光温柔。
跑累了，我们并排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食盒。
食盒分两层。上层，是码得整整齐齐、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和几块小巧的芙蓉酥。下层，则是两个用厚棉布裹着的琉璃小碗！揭开盖子，里面盛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如同新雪般洁白细腻的膏状物！上面点缀着鲜红的草莓粒和翠绿的薄荷叶！
“这是…冰淇淋？”我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送入嘴里。
冰凉！丝滑！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口中化开，带着清甜的香草气息！草莓的酸甜在舌尖跳跃，薄荷的清凉首冲脑门！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极致的冰爽与甜蜜！仿佛一口咬在了云朵上，又像是把整个清凉的夏天含在了嘴里！
“唔——！”我幸福得眯起眼，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在欢呼！
沈灼看着我满足的傻样，忍不住笑出声。他也拿起另一碗，学着我挖了一勺，送入口中，随即眼中也露出惊艳之色：“令妹…真是…巧思。”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微风拂过草尖，带来青草的芬芳。高飞的风筝在蓝天上划出自由的弧线。身边是喜欢的人，嘴里是妹妹做的、能“冻住夏天”的美味。
这一刻，没有深宅的算计，没有皇子的威压，只有清风、阳光、冰淇淋，和少年将军眼底温柔的笑意。
我偷偷瞄了一眼沈灼线条利落的侧脸，又赶紧低头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塞进嘴里。冰凉甜蜜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却让心口某个地方，暖暖的，涨涨的。
原来飞起来的感觉…这么好。
潇潇说得对。
这次…就让我自己飞一会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