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雪,喻晚蜷在沙发里啃着苹果,综艺里的嘉宾正闹得不可开交。
门铃响得突然,惊得她手一抖,苹果核"啪嗒"掉在地毯上。
"谁啊......"她嘟囔着起身,拖鞋在地板上蹭出刺啦声。
门开的刹那,寒气裹着股清冽的姜香涌进来。
裴朗抱着个鼓鼓的帆布袋站在门口,鼻尖冻得红红的,发梢还沾着细碎的雪粒:
"晚晚,我路过超市......"
喻晚盯着他怀里的袋子,袋口露出几截暗红的宽粉,还有青蒜苗、辣油罐,甚至还有小半袋干黄花菜。
她挑了挑眉:"裴大画家这是......"
"做宽粉。"裴朗把袋子往她怀里塞,转身就往厨房走,"我记得你说过,定西宽粉要手擀才筋道。"
喻晚被他推着进了厨房,这才发现他连围裙都系好了。
是她在医院陪护时随手买的奶白色围裙,此刻被他系得歪歪扭扭,蝴蝶结歪在腰侧,倒像只炸毛的兔子。
"等等。"她扶住他肩膀,"你会做饭?"
裴朗低头翻找菜板,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会啊......在食堂帮过厨。"
他摸出把菜刀,刀面映出他泛红的耳尖,"你尝尝看我的手艺。"
喻晚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我、我偷学的。"他当时挠着头说,"看你朋友圈发过,就记着步骤......"
"叮——"
抽油烟机突然启动的声音惊得喻晚回神。
她望着裴朗站在灶台前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他系着歪歪扭扭的围裙,左手扶着菜板,右手握着菜刀,正把宽粉切成均匀的段。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他后颈镀了层暖金,刀背磕在菜板上的"笃笃"声,比任何钢琴曲都好听。
"需要帮忙吗?"她凑过去,指尖几乎要碰到他沾着淀粉的手背。
裴朗回头,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揉面的面粉:"不用!你去客厅看电视,我保证......"
他突然顿住,盯着锅里翻滚的水,"呃,可能要多煮两分钟。"
喻晚笑着退到客厅,却没坐回沙发。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托着腮看他。
裴朗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宽粉在沸水里打了个滚,捞起沥干;青蒜苗切得细如发丝,和干黄花菜一起下热油爆香;辣油罐"咔嗒"拧开,红亮的油花溅在粉上,腾起一阵香雾。
"尝尝咸淡。"他舀了碗汤递过来,指尖被烫得发红,"看合不合口味......"
喻晚接过碗,吹了吹汤面,夹起一筷子宽粉送进嘴里。
Q弹的粉皮裹着酸辣的汤汁,青蒜苗的清香在舌尖炸开。
"好吃。"她吸了吸鼻子,"比当地做得还好。"
裴朗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他搓了搓手,又给她盛了碗:
"那我再加点醋?"
"不用加了。"喻晚打断他,把碗推过去,"陪我吃。"
裴朗愣了愣,乖乖在她对面坐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厨房的玻璃上蒙了层白雾。
两人埋头吃面,偶尔碰一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对了。"喻晚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裴朗舀汤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睛弯成月牙:"其实......"
他把碗底的最后一口汤喝完,"我是最近从网上查的。"
喻晚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原来有些爱,从来不是突然降临的。
是有人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把你的每一句"随便"都记在心里,把你的每一个"喜欢吃"都练成本事。
"裴朗。"她轻声说。
"嗯?"
"以后......"她望着他发梢沾着的汗水,"每天给我做宽粉好不好?"
裴朗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
他手忙脚乱去捡,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好、好!我明天就去买最新鲜的宽粉,再学做酸菜......"
喻晚笑着打断他,伸手把他掉的筷子捡起来,塞进他手里。
窗外的雨还在滴落,厨房的烟火气却暖得让人心安。
有些爱,不需要惊天动地。
裴朗的提议像颗小火星,"啪"地溅在喻晚心湖里,荡开层层涟漪。
他正扒拉着碗里的宽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
"晚晚,你老家不是在甘肃吗?我们可以去当地吃……”
话没说完,喻晚的手指突然收紧。
她望着碗里浮着的辣油花,喉结动了动,声音发闷:"不去。"
裴朗愣了愣,筷子悬在半空:"为什么?你不是说......"
"没什么为什么。"喻晚放下碗,瓷碗底磕在木桌上发出脆响。
她站起身,围裙带子在腰间缠成乱麻,"甘肃......没什么好回的。"
厨房里的暖气突然变得灼人。
"晚晚。"他轻声唤她,"你小时候......是不是在甘肃住过?"
喻晚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五岁那年,母亲蹲在院门口骂她"赔钱货",继父举着皮带追着她跑过三条田埂;想起十岁生日,外婆偷偷塞给她的煮鸡蛋被母亲发现,当场摔在地上,蛋清混着泥水流了满地;想起十七岁离开老家那天,母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说"有本事就别回来"。
"嗯。"她扯了扯嘴角,"就是单纯不想回家。"
裴朗没再追问。
他弯腰收拾碗筷,水笼头开得很大,哗哗的水声盖过了他细微的叹息。
"她......"裴朗斟酌着措辞,"阿姨要是知道你回去,会很开心。"
"不会。"喻晚打断他,"她会骂我'死丫头'。"
她扯了扯嘴角,"我不想见她。"
寒意顺着窗户缝钻进来,裹住两人。
裴朗望着喻晚发红的眼尾,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
"那......我们不回家,去那边瞧瞧?"
喻晚愣了愣。
"阿晚,你不想去看外公嘛?"裴朗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别怕,有我在。"
裴朗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
他抓起她的手,往厨房外跑:"有些事,迟早都要面对。"
喻晚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敲着,杯里的枸杞红枣茶腾起袅袅热气,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
裴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像片被风吹皱的纸:
"晚晚,我记得裴野一切的记忆。"
她的手顿住了。
"我虽然是裴朗。"他吸了吸鼻子,喉结滚动着,"可不管是裴野还是我,都会爱你。"
他低头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晚晚,我想替裴野圆梦。"
喻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什么梦?"她声音发颤。
"裴野他。"他抬头,眼眶红得像浸了血,"这些年一首在给你母亲打钱,每个月五千,雷打不动。"
他从口袋里摸出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密码是你生日。"
喻晚盯着那张卡,突然想起母亲上个月打给她的电话。
母亲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晚晚啊,妈最近手头紧......"
她当时正忙着拍杂志,随便应了两句就挂了。
她的声音发涩,"为什么?"
"因为......"裴朗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银行卡上,"因为他欠你太多。"
他掰着手指头数,"当年的事,彼此之间都有难处,裴野需要一个机会,你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知道没资源是什么滋味,他从来都没有背叛你,只是在和唐雨晴逢场作戏。"
"裴朗。"她的眼眶也热了,"我早就不怨了。"
"真的?"裴朗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裴野欠你的,我好好替他偿还,好不好?"
他低头吻她的手背,像在吻件易碎的珍宝,"我会替裴野,好好爱你。"
喻晚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发顶。
"裴朗。"她轻声说,"你不是替代品。"
裴朗猛地抬头,睫毛上沾着泪珠:"那我是谁?"
"你是裴朗。"喻晚笑了,眼泪却掉下来,"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裴朗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扑进她怀里,像只终于找到家的流浪狗,把脸埋在她颈窝:"晚晚,别赶我走......"
喻晚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
"好。"她吸了吸鼻子,"不赶你走。"
裴野的身体一僵。
裴野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
他抬起头,鼻尖还沾着泪,却笑得像个孩子:"真的?"
"真的。"喻晚捏了捏他的耳垂,"我答应你,去甘肃。"
"好。"他立刻点头,像个被奖励了糖果的小孩,"我以后只做裴朗,只做你的裴朗。"
她想和他一起,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融化在热气腾腾的日子里。
就像他煮的那碗宽粉,就像他画的每一幅画,就像他藏在眼泪里的、从未消失的爱。
咖啡馆的暖黄灯光里,林花花的马克杯在桌面磕出清脆的响声。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晚晚,我要和裴朗回甘肃老家",指尖在"发送"键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拨通了喻晚的电话。
"喂?"喻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鼻音。
"你在哪儿?"林花花的语气比平时急了两倍,"我刚听说你要和裴朗回甘肃?"
喻晚沉默了两秒,轻声说:"他......他想带我回家看看。"
"回家?"林花花的音量陡然拔高,引得邻桌客人纷纷侧目,"回哪个家?你甘肃老家?你疯了?"
喻晚被她吼得耳尖发烫,下意识把手机往包里塞了塞。
"花花,你小声点......"
"我不能小声!"林花花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知不知道裴朗是谁?他是裴野的第二人格!是裴野为了逃避痛苦造出来的'安全壳'!他根本不是真正的裴野,你对他动情,迟早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喻晚的呼吸一滞。
她望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眼眶微微发红,像被揉皱的信纸。
林花花的话像根细针,扎破了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我知道他是第二人格。"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他......"
"可他不是裴野!"林花花抓起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手背,"裴朗是那个会为你学做饭、会为你画一百张不哭的画的人,可裴野呢?他现在对你好,是因为他觉得愧疚,是因为他想替裴野圆梦!等他哪天消失了,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