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劫:玉京弈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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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昭仪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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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朱砂劫:玉京弈骨录
作者:
秋色忆痕
本章字数:
5754
更新时间:
2025-06-30

缀霞宫。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金粉描绘的鸾鸟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透着一股与这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华丽。空气仿佛凝滞,连蝉鸣都销声匿迹,只有宫道两侧垂柳的影子被拉得细长而扭曲。

秦铮身披明光铠,腰悬佩刀,面色沉凝如铁,带着一队精悍的金吾卫军士,如磐石般矗立在宫门外。他手中紧握着太子的手谕和初步查获的紫云绉线索记录,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紧闭的宫门。卫昭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依旧穿着那身浅青医女服,低眉垂目,却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敏锐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流淌。终于,沉重的宫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开启了一条缝隙。一个穿着深青色女官服饰、面容刻板的中年宫女探出身来,眼神锐利地扫过秦铮和他身后的金吾卫,最后落在卫昭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秦将军。”女官的声音平板无波,“昭仪娘娘身体微恙,正在静养。不知将军率众而来,有何贵干?” 语气客气,却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秦铮上前一步,亮出手中明黄的太子谕令,声音沉稳有力:“奉太子殿下谕令,彻查东宫内侍小禄子暴毙一案。现有线索需向林昭仪娘娘求证一二,事关重大,还请通禀。”

女官的目光在谕令上停留片刻,又深深看了秦铮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片刻后,她侧身让开:“将军请稍候,容奴婢入内禀报娘娘。”

宫门再次合上。等待的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秦铮眉头紧锁,卫昭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宫门缝隙里透出的景象——庭院深深,花木扶疏,看似宁静祥和,却总感觉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阴霾。

突然!

“啊——!!”一声凄厉至极、充满惊恐绝望的尖叫如同利刃,猛地刺破缀霞宫内死寂的平静!紧接着是重物碰撞、瓷器碎裂的混乱声响!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快来人啊!拦住娘娘!” 宫女太监惊恐的呼喊声瞬间炸开!

秦铮脸色剧变!卫昭心头猛地一沉!

“撞门!”秦铮厉喝一声,毫不犹豫!身后两名魁梧的金吾卫军士立刻上前,肩头猛地撞向沉重的宫门!

“轰!”一声闷响,宫门被强行撞开!

秦铮一马当先冲入宫内,卫昭紧随其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庭院深处,通往二层寝殿的雕花木楼梯上,一片狼藉!花盆倾覆,碎瓷遍地。几名宫女太监正死死抱住一个疯狂挣扎的身影!

那人正是林昭仪!

她发髻散乱,珠钗歪斜,原本秀美端庄的脸庞此刻扭曲变形,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失焦,布满血丝,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和尖叫!身上的绫罗宫装被撕扯得凌乱不堪,赤着双脚,正拼命挣扎着要往楼梯旁的栏杆外扑去!栏杆之外,便是近丈高的石阶!

“放开我!让我死!有鬼!有鬼要害我!啊——!” 林昭仪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力气大得惊人,几个宫女几乎按不住她!

“娘娘!娘娘您醒醒!没有鬼!没有鬼啊!” 她的贴身掌事宫女——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体面些的宫女(卫昭认出她正是尚服局记录中领取紫云绉的女官!)——哭喊着死死抱住林昭仪的腰,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

场面极度混乱!

秦铮和金吾卫军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一时竟不知如何上前。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卫昭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锁定了挣扎中的林昭仪!法医的冷静和敏锐压倒了现场的混乱。

症状观察:

瞳孔: 涣散无神,对强光刺激反应微弱迟滞,非伪装能及。

挣扎:力量狂暴却毫无章法,肢体扭曲角度怪异,符合药物性痉挛失控。

嘶喊:内容破碎跳跃,从“鬼缠身”到“长公主杀我”,充满被害妄想与极度恐惧,气息紊乱带痰音,绝非清醒伪装。

涎沫:嘴角不断溢出白沫,颈项肌肉不自主抽动。

关键发现:

一名宫女被林昭仪胡乱挥舞的手臂甩开,宽大袖口滑落!

卫昭瞳孔骤缩!

林昭仪纤细的手腕内侧,赫然印着几道清晰而新鲜的紫红色瘀痕!瘀痕平行排列,边缘相对整齐,宽度与成年人的手指或……某种细绳相仿!位置隐蔽,若非袖口滑落,极难发现!这绝非挣扎时磕碰能造成的!更像是……被强行捆绑束缚后留下的痕迹!

药物侵蚀下的真疯!叠加暴力禁锢的痕迹!

卫昭瞬间明悟:幕后之人不仅要林昭仪疯,更要她疯得彻底、疯得适时!这“癔症”发作,半是药物摧残的恶果,半是暴力胁迫下的“登台表演”!掌事宫女那濒临崩溃的慌乱,正是源于对失控的恐惧!

必须留下证据!

卫昭的目光如同闪电般扫过混乱的现场。妆台!就在楼梯口不远处,一张被打翻了一半的紫檀木妆台,胭脂水粉、首饰盒散落一地!其中,一个精致的珐琅彩绘小圆盒滚落在妆台边缘,盖子半开,里面是细腻的、带着淡淡花香的白色香粉!

机会!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楼梯上惊险的拉扯所吸引,卫昭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挪动了几步,借着弯腰似乎要躲避飞溅碎瓷的动作,宽大的医女袖口“不经意”地拂过那张妆台边缘。

袖口内侧特制的、微带粘性的暗袋边缘,精准地扫过那盒半开的香粉!

细微的白色粉末,如同尘埃般,瞬间被吸附在袖口暗袋的绒布上,无色无痕。

卫昭迅速收回手,袖口垂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在混乱的掩护下,无人察觉。

此时,林昭仪终于被强行拖离栏杆边缘。她仿佛被抽去所有筋骨,在掌事宫女怀里,双目紧闭,浑身剧烈抽搐,喉间发出断续的、非人的呜咽。

“快!扶娘娘回寝殿!传太医!快传太医!” 掌事宫女尖声哭喊,声音抖得不成调。她死死搂着林昭仪,惊惶目光扫过秦铮和卫昭,尤其在触及卫昭平静双眸时,那恐惧几乎破眶而出!

“秦将军!” 掌事宫女强撑镇定,声音却带着哭腔与逐客的强硬,“娘娘突发恶疾,神志尽失,恐惊了圣体,更恐冲撞将军!请将军体恤,改日再来!太医己在路上!”

秦铮脸色铁青,拳骨捏得咯咯作响。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射向卫昭——无声的询问与憋闷。

卫昭眼帘微垂,几不可察地颔首。袖中香粉,腕上瘀痕,宫女濒临崩溃的恐惧……这些无声的证物,比此刻强闯更有力量。

秦铮深吸一口气,强压胸中翻腾的岩浆,对掌事宫女沉声道:“娘娘凤体违和,本将自当体恤。待娘娘稍安,本将必再来拜会!” 言罢,猛地挥手:“走!”

离开缀霞宫的脚步,沉重如灌铅。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那片癫狂、恐惧与精心构筑的囚笼隔绝。

宫墙外,午后的阳光晃得人眼晕。秦铮止步,一拳砸在冰冷宫墙上!他看向卫昭,眼中怒火与探寻交织:“卫医女!刚才……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卫昭抬眸,目光沉静,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冰珠坠地:

“奴婢看到……昭仪娘娘手腕内侧,有新鲜捆绑留下的瘀痕。她的‘癔症’,癫狂暴戾,瞳孔涣散,涎沫失控,绝非伪装,乃药物侵蚀心神所致!然其发作时机……太过‘恰好’。” 她顿了顿,眼中寒芒如星,“还有那位掌事姑姑……她的恐惧,不是为娘娘的病,而是怕这失控的疯癫……泄了天机!”

药物真疯!暴力禁锢!时机诡异的发作!掌事宫女对失控的恐惧!

秦铮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

缀霞宫紧闭的大门,如同巨兽咧开的森然之口。林昭仪的“惊魂”,非但不是迷雾的终点,反而像是一道被强行撕开的、通往更深地狱的血色裂缝。那里弥漫的,是药物与暴力交织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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