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在人类的心中代表着死亡,恐惧与黑暗。
据说黄泉是最黑暗的地方,没有任何光能照亮那里,当初神农去太阳星君那里借天火,但是一进黄泉路火光就熄灭了,自此之后,神农陆续试过很多火种,都无法照亮黄泉,于是神农放弃了。
苏婴自然是不清楚这件事的,她醒来之后,黄泉路上就漂浮着一簇又一簇的魂火,据说是某位圣人的魂灵。
然而对这个魂火苏婴并没有熟悉感,竟然还有她不认识的神吗?
来人正是久居黄泉的泰山府君,这位虽然居于黄泉,却不管黄泉之事。
他身份高贵,到现在还没有需要他动手引渡的人。
只见他一身黑衣,衣摆和衣领上都绣着金色的花纹,那花纹像是龙又像是凤凰,更像是会呼吸一般,但是混合上他浑身的死气,又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神君。”他先缓缓地行了一礼,在得到苏婴的首肯之后,走进了房子,而后在离苏婴六尺远的地方站定。
苏婴低垂着眼睛,表情平静的看着身边许久没有动过的棋盘,这局棋似乎下的时间有些长了。
她并没有抬起头,纤长的睫毛遮着墨色的瞳仁,墨色的衣摆自然的堆叠在脚下,“府君来此有何贵干?”
府君看着苏婴怀中的小狐狸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神君的狐狸很是面熟。”
“你认识她。”苏婴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神君应当见了那一魂了,今日特来告知神君,这一魂者命数将近,神君不日便可收回一魂。”霄应该也是不想跟苏婴谈论小狐狸的事情,所以只看了她一眼便再次垂下来眼睑。
苏婴闻言,放下手中的棋子,抬眼看了他一眼,“因何缘由?”
“不知。”霄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的低着头,与神君有关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窥探到呢?
“府君知道的不比我少吧?”白泽见他一脸谦卑,但是态度却不配合,忍不住开口呛了他一嘴,“你久居地府,上达天意,下通地脉,所知之事可比我这个书记官多。”
霄轻轻斜了白泽一眼,“你白泽都不知晓的事情,我如何知晓?”
“我白泽一族终究只是兽类,难勘天意,您不一样呀,您可是主人间善恶,掌管万鬼呢!”白泽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一样。
时间会改变很多事,包括一个人的语言习惯,之前的白泽有多可爱,现在的白泽就有多气人,泰山府君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磨磨牙,是他心地太善良了。
“白泽一族得天独厚,你更是得道飞升,天庭中所记载之事万千你还能不知?”泰山府君也是不遑多让。
“职权有限,比不得大帝。”白泽依旧面带微笑。
“够了。”苏婴不想再听两人的争辩之言,“我之事我自有定夺,这狐狸之事,原因为何,我需得知。”
一下子,两人都噤了声。
一位是得天独厚,通晓古今的白泽神兽,一位是辨人间善恶,统管地府的泰山府君,在此时此刻都闭了嘴,仿佛两座雕塑一般,沉默不言。
“狐狸的灵魂和记忆去哪了?”
上清仙门招收门徒是在百花盛开之后,天气己然一天热过一天,天空上酝酿着雨水的气息也越来越充足了。
苏婴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山中多阵雨,雨水来的快也来得急,门前的石子路瞬间就浸湿了,然而三人加一只不明所以的狐狸并不在乎这雨,心思各异的或坐着或站着。
“神君,我看不到。”白泽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开口了,“狐狸身上被遮住了,是圣人的力量。”
所谓圣人有几位苏婴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与她熟悉的圣人也仅仅一位女娲,而女娲的力量,白泽不会不熟悉。
“地府没有狐狸的魂魄。”泰山府君脸色本就有些苍白,此时此刻更是泛着些青灰色,“狐狸去世之时,在我身边,只是我……我的记忆也被遮盖了。”
府君的记忆被遮盖,白泽看不透天机,做这件事的人又是圣人,他们自然是知晓也不知了。
苏婴难得沉默了,她拾起手中的黑子,抬头看向窗外,昏暗的天幕,倾盆的大雨和在大雨中摇摆不定的树枝似乎都在映照着众人的心情,他们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府君的死气从他的脚下蔓延,连石板的地面都有些破损的迹象,他不能过多在人间停留。
苏婴暗暗叹了口气,将之前神农交给她的种子交给了府君。
“这是神农交给我的,本是我觉得轮回边太过凄凉,想着种些物什,奈何无活物能在轮回边,后来他便找来了这些,你拿回去种在地府吧。”苏婴不在轮回,但是轮回毕竟是她的本体,轮回好看些,她看着也开心。
“是。”府君看着那有些粗糙破旧的布袋子,郑重其事地伸手接过了它,这破布袋确实是神农的,他认识的。
府君紧紧的攥着袋子,一双眼睛都放在手上攥着的袋子上,他己经很久没有见过神农的东西了。
神农氏陨落之后,他也将自己关在了地府中,除却非要他出面的事,他向来是独居在那小院中的。
“我会让小鬼注意狐狸的灵魂。”府君抬头看向苏婴,停顿一会儿接着说道:“我曾让小鬼找过惊鸿,但是并没有消息,也许您可以找一下惊鸿。”
“惊鸿?”苏婴猛然间想起来了,对呀,她差点儿忘了还有惊鸿了。
惊鸿是何许人呢?也许三个字就能将她的来历和身份表明——伏羲琴。
当年凤凰一族还居住于昆仑山上。
昆仑山终年积雪,昆仑就将凤凰送去了凡世,凤凰一族本就生的精贵,纵使下山凡世,也栖身在了圣人的门前。
凤凰栖身在女娲门前的梧桐上,凤鸣之声偶尔响彻风氏部落,一日伏羲恰巧看到百鸟朝凤,由感而发,遂用梧桐一段神木制成琴,后世人称为伏羲琴。
而那几日,苏婴正好住在女娲家,她亲眼看着伏羲造琴,看着那个女孩从伏羲琴中出生。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苏婴轻声说道,那女孩一瞬间便睁开了眼睛,“伏羲,叫她惊鸿可好?”
伏羲思索一下,弯起嘴角,“善,大善。”
“琴女惊鸿见过神君,陛下。”随着伏羲画音落下,琴女睁开了眼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光下闪闪发亮。
那双眼睛格外摄人心魄,苏婴忍不住伸手,而琴女亦将手指伸出。
双手交握的瞬间,苏婴第一次感觉到了音乐的力量,或是激昂如高山或是平静如深潭,在她的眼前一一浮现。
惊鸿说:“世间万物,皆有音律,音律可控人心。”
音律可控人心,自然也可将人的记忆修改。
苏婴一下子回了神,她隐隐感觉惊鸿或许知道很多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神君怀疑惊鸿知道?”白泽看出了苏婴的想法,如果是惊鸿做的,那确实极有可能。
“伏羲琴乃是人皇伏羲亲手打造,其中力量不言而喻,若是它在人类的手中,仅仅可能迷惑心智,若是在神或者圣人的手中,其力量自然极强。”
白泽听明白了,苏婴怀疑他们的记忆是惊鸿和另一位或者是神或者是圣人的操作,才变成如今的模样的。
泰山府君闻言,摇了摇头,说:“我与惊鸿于三百年前断了联系,在此之前,除了琴女的第一任主人成功飞升,其他都进入了轮回,我并未听说过琴女和其他圣人及神有丝毫联系。”
“愈是这样才愈发让人多想。”白泽抿抿嘴,“况且,使用伏羲琴也没有必要必须是主人,圣人借来也是可以使用的。”
一时间,三人都不再说话。
白泽的话非常有道理,然而倘若真的是这般模样,那可就更难办了。
“可现在,我找不到惊鸿。”府君轻轻叹了口气,“我遍寻人间不得,想来也有可能是惊鸿不想见我。”
苏婴没有说话,旁人可能找不到惊鸿,但是她有办法找到她的踪迹。
伏羲琴的名字是她给的,这就是她跟伏羲琴之间断不开的联系,只要她还在这世间,苏婴就能找到她。
“此事,待我想好之后再告知你们。”苏婴将小狐狸放在了棋盘之上,小狐狸小心翼翼的动着手脚,生怕将苏婴的棋子打乱,然而棋子密集,终究还是碰到了一颗,她颇有些恼怒的转身看,却发现这棋子纹丝不动。
“己为定局,无法变动。”苏婴看了一眼棋局上的棋盘,似乎在跟小狐狸说话,又像是在告诉面前的两位神仙,“散去吧,若无事不必寻我。”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并没有想到苏婴会这样就让他们离开,然而两人最后还是一起行礼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