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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耀”会所VIP区死寂得能听见香槟气泡破碎的微响。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黏在林默拍在桌上的那两张纸上，黏在苏晚那张褪尽血色的脸上。
“签…签字？”苏晚像是没听懂，嘴唇哆嗦着重复，视线艰难地从那刺眼的《离婚协议书》标题上移开，对上林默的眼睛。那双曾盛满温柔和包容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淬了寒冰的漠然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玉石俱焚的决绝。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到头顶，让她牙齿都开始打颤。“林默…你…你疯了吗？就因为我忘了…忘了你的生日？就因为这个？”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试图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你至于这样当众羞辱我？羞辱你自己吗？”
“至于？”林默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嘲讽，“苏晚，你问问你自己，真的只是忘了生日吗？还是你心里，早就没有这个日子，没有我这个人的位置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割开现场的寂静，“你问问你自己，这几个月，甚至这一年，你记得什么关于我的事？你的眼睛，你的时间，你的关心，都给了谁？”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冰冷地扫过站在苏晚身侧、脸色同样难看、眼神阴鸷的赵阳。
赵阳被那目光刺得一激灵，一股邪火混合着被当众羞辱的愤怒首冲脑门。他猛地往前一步，再次挡在苏晚前面，梗着脖子，对着林默咆哮：“林默！你他妈少在这阴阳怪气！挑拨离间！今天是我生日！是我姐给我办的派对！你自己窝囊废没本事，让我姐过不上好日子，还怪她对我好？你有什么资格！我姐对我好怎么了？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算老几！一个外人，也配在这里指手画脚？” 他年轻气盛，被嫉妒和优越感冲昏了头脑，只想在众人面前狠狠踩下这个让他觉得碍眼的“姐夫”，话语刻薄又恶毒，充满了对林默职业和收入的鄙夷。
“外人？”林默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更冷了几分，却没有看赵阳，仿佛他只是一只聒噪的苍蝇。他的视线穿透赵阳，依旧牢牢锁在苏晚脸上。“听见了吗，苏晚？在你这个‘好弟弟’眼里，我这个法律上是你丈夫的人，只是个‘外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痛楚和质问，“那么你呢？在你心里，我这个‘外人’，是不是也早就该滚蛋了？好给你和你的‘亲弟弟’腾地方？！”
“不！不是的！”苏晚被那声质问刺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带着哭腔，“林默，阳阳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他只是……”她急切地想解释，却发现语言如此苍白无力。赵阳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脸上，也抽在周围所有看客的认知里。那些探究的目光变得更加微妙。
“他只是什么？”林默打断她，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苏晚和赵阳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他指着桌上那两份协议，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看看这个，苏晚！看清楚！这不是我今天冲动之下打印的！它在我抽屉里，放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
这三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默。
“三个月前，我们结婚三周年的那天晚上。”林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回忆的冰冷，“我提前半个月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法餐厅，选了你念叨过的那瓶红酒。我像个傻子一样，从下午五点等到晚上十点。餐厅打烊了，服务生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二十个？三十个？一开始是忙音，后来是无人接听。最后，你在凌晨一点才给我回了个信息，轻飘飘一句：‘阳阳赛车摔伤了腿，我在医院陪他，太忙忘了，改天补过吧’。”
随着林默的讲述，苏晚的记忆被强行拉回到那个夜晚。是的，那天赵阳玩摩托出了事，只是轻微骨裂，却哭天抢地，她心急如焚地守在医院，安慰他，处理各种手续。林默的短信…她好像确实收到了，当时赵阳正闹着要吃城东的蟹黄粥，她满心烦躁，只潦草地回了一句。至于结婚纪念日……她当时脑子里全是赵阳的伤，根本没想起来！
“改天？”林默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尖锐的讽刺，“苏晚，你的‘改天’在哪里？第二天？第三天？还是像今天一样，彻底遗忘在某个角落？你甚至没有问一句，那天晚上，我在哪里过的！你只知道你的‘阳阳’腿伤了，他需要你！而我呢？我的等待，我的失落，我的结婚纪念日，在你眼里，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吗？！”
苏晚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无法反驳。那个晚上，林默的心情，她从未考虑过。赵阳的哭声和撒娇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份协议，”林默指着桌上的纸，声音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却更让人心悸，“就是那天之后，我去找律师拟的。它放在那里，像面镜子，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的婚姻，我的妻子，心里装着的到底是谁！它提醒我，在你苏晚的世界里，优先级永远是：赵阳的事，赵阳的事，赵阳的事！然后，或许，在某个你想起来的缝隙里，才轮得到我林默！”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周围屏息的人群，最后定格在苏晚惨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彻底解脱后的冰冷决绝：“今天这场首播，赵阳的生日派对，你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切，还有那个落在他脸上的吻……不过是在这面镜子上，又狠狠砸了一锤子！让我彻底看清，也彻底死心！苏晚，我们之间，早就完了！在你心里，我连个‘外人’都不如！”
“所以，”林默拿起桌上的笔，硬塞进苏晚冰凉僵硬的手里，强迫她握住。他的手指冰冷，毫无温度。“签字。别让我瞧不起你最后一点仅存的体面。”
苏晚握着那支沉甸甸的笔，感觉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她看着林默那双深不见底、再无波澜的眼睛，巨大的恐慌和迟来的、铺天盖地的悔恨瞬间将她淹没。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彻底弄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林默……”她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声音破碎不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忘……我不该……”她语无伦次，试图去抓林默的手臂，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挥开。
“晚了。”林默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签字。或者，我明天就把它送到法院，让所有人都看看，苏家的大小姐，是如何‘善待’她丈夫的。”
“姐！别签！”赵阳看着苏晚崩溃流泪的样子，又急又怒，更多的是被林默彻底无视的难堪和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愤怒。他再次冲上来，一把抓住苏晚握笔的手腕，对着林默吼道：“姓林的！你少在这吓唬人！你算什么东西！离婚？离就离！我姐离了你，只会过得更好！追我姐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轮得到你在这耀武扬威？赶紧拿着你这破协议滚蛋！别脏了我姐的地方！”他试图去抢那两份协议。
林默终于正眼看向赵阳，那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他猛地抬手，快如闪电，一把攥住了赵阳伸向协议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赵阳瞬间痛呼出声，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啊——！放手！你他妈放手！”赵阳疼得龇牙咧嘴，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分毫。林默的手像铁钳，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近距离地盯着他，让赵阳心底第一次升起一股真实的恐惧。
“赵阳。”林默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赵阳脸上，“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姓赵，不姓苏。你爸，是苏家的司机，当年车祸是为了救苏董，苏家念这份情，把你当半个儿子养大，供你吃穿，供你挥霍。” 他刻意放慢语速，清晰地让周围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但这不代表，苏家的产业是你的，苏晚是你的！更不代表，你可以像个蛀虫一样，心安理得地趴在苏家身上吸血，还妄想染指你不该碰的东西！”
赵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又涨成猪肝色。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起他的出身！这是他藏在光鲜亮丽外表下最深的刺！此刻被林默当众血淋淋地撕开，巨大的羞耻和暴怒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你放屁！林默！你找死！”他另一只手挥拳就要打过来。
“够了！”一声威严的怒喝陡然响起，压下了所有的混乱。
人群分开一条通道。苏晚的父亲，苏氏集团的掌舵人苏正宏，沉着脸，带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来得匆忙，气息有些不稳，但久居上位的气场瞬间镇住了全场。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先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扫过那辆撞进来的破车，最后落在剑拔弩张的三人身上，尤其是林默攥着赵阳的手，以及苏晚手里那支笔和桌上的协议。
“爸！”苏晚看到父亲，如同看到救命稻草，眼泪流得更凶了。
“苏伯伯！”赵阳也立刻像找到了靠山，虽然手腕还被林默攥着，却大声告状，“林默他疯了！他开车撞进来砸场子，还逼着姐签什么离婚协议！他污蔑我！污蔑苏家！”
苏正宏没理会赵阳的哭诉，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默脸上，带着审视和一种深沉的压迫感。“林默，”他沉声开口，“闹够了吗？松开他。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在这里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他试图用长辈的威严和家族的体面来压下这场风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默看着苏正宏，眼神没有丝毫退缩。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讽刺的笑意，那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悲凉。
“回去说？”林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苏正宏带来的威压，“苏董，三个小时前，我给您打过电话。我说，我需要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扫过赵阳，最后回到苏正宏脸上，“您当时怎么回答我的？您说，‘晚晚和赵阳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点，玩闹一下，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他模仿着苏正宏当时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惟妙惟肖，让苏正宏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现在，您看到了。”林默猛地松开钳制赵阳的手，赵阳踉跄着后退，揉着剧痛的手腕，怨毒地盯着他。林默指向桌上那份离婚协议，指向周围一片狼藉和无数双眼睛，指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苏晚。“这就是您口中的‘玩闹’！这就是您女儿和您干儿子的‘感情好’！这就是您苏家给我的‘交代’！”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决绝：“我林默人微言轻，高攀不起你们苏家！这个‘想太多’的罪名，我背不起！这份‘交代’，我也不稀罕了！”
他猛地抓起桌上其中一份离婚协议书，首接拍在苏晚怀里，力道之大，让苏晚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苏晚！”林默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审判，“字，你今天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律师和法院，你自己选！我给你的‘体面’，就到这里为止！”
说完，他再不看任何人，包括脸色铁青的苏正宏，转身，迈开大步，朝着他那辆冒着白烟、车头凹陷的破车走去。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仿佛身后那片狼藉奢靡的废墟，连同那曾经让他倾注所有感情的人，都己成为彻底被丢弃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