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凛回到驿站,马不停蹄地便去了霍骁那。
恰好房门大开,霍烬几个都在旁边安静的擦着各自兵器,不时和身边人窃窃私语几句。
军师公孙明在一旁整理着舆图和文书。
主公正坐在桌前,一言不发,但周身却仿佛被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着。
霍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抱拳行礼:“主公。”
霍骁抬起头,见是他,随口问道:“巡视完了?甄府附近可有异常?”
“回禀主公,一切安好。”
霍骁漫不经心的哦了声,不爽二字就差写在脸上。
察觉到霍骁的不对劲,霍凛好奇的看向霍烬霍樑等人。
霍烬好死不死开口道:“主公今日在外头碰了一鼻子灰,这会正郁闷着呢。”
霍骁一个眼刀扫去,“霍烬,你皮痒痒是不是?”
主公碰一鼻子灰?谁能有这个本事?
霍凛疑惑道:“主公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霍烬刚要开口,就被霍骁一个眼神吓住,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军师兼主公先生的公孙明敢开口,“此事的确是主公理亏,甄七娘子好歹也是名门千金,主公怎能以凶悍二字评之?”
“七娘子对主公本来就因偷听的事心有成见;如此可不就更添阻力。”
说及此事,霍骁这会后知后觉也有些懊悔,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我又没说错,又是金针行刺又是言语威胁,这姑娘干的哪件事和凶悍二字不沾边?再有偷听那事我又不是故意的,当时你们都在,我们正儿八经在雅间喝茶议事,是他们吵嚷嚷的闹出动静太大。”
说着,他就又想起刚才在甄府,他刚说完这句话那姑娘就给自己撂脸子。
个头不高,脾气挺大。
霍垚闻言不假思索道:“既然主公不想娶,甄家女又不想嫁,那何不首接禀明太夫人,太夫人不是不讲理的人,没准他一听就不勉强主公和甄家姑娘的婚事了呢。”
霍樑:“那不行,当甄家女婿的好处明摆着,不要白不要,这块肥肉哪能便宜别人。”
霍骁没心情听这帮下属在这废话,想着淮南暗哨的密信还未看完,将人统统赶了出去自己埋首看公文去了。
……
甄府
云舒被“凶悍”两个字气得够呛。
什么君侯,分明是个毫无风度的莽汉!
而经此一事,霍侯有意求娶七娘的消息在甄府上下彻底传开。
甄鸿年寿宴的第二日,甄家己经出嫁的西个女娘便起身返程。
大娘云昭的夫家在同州,近几日刚抵达同州府邸,也顾不上喘口气,先给娘家的母亲妹妹寄了封报平安的家书。
苏夫人收到家书,又想到晨间听丈夫所说的七娘一事,便让侍女将七娘叫来了自己院子。
侍女梅儿到了云舒所住的院子,恰好遇到云舒从外面回来;听说母亲找自己,又有长姐寄来的家书,云舒不敢耽误,急忙换了衣裳过去。
云昭的信不长也不短,写满了三张宣纸,前篇报了自己的平安,并叮嘱苏夫人好生珍养;后提到霍骁逗留淮南之事。
云昭是家中长女,自幼聪慧伶俐,嫁做人妇后,依旧能帮丈夫解决军务大事。
云舒对长姐是尊敬且信服的,但当看到长姐信中的那句“霍侯乃当世英主,若能得其庇护,于甄家、于阿芙,皆是上选”,她砰地将信丢到了一边。
苏夫人将信纸小心地收起来,看向脸颊鼓鼓的小女儿,心下好笑道:“娘只是后宅妇人,对军国大事知之甚少,但娘也总听你父亲说,霍家治军严明爱民如子,眼下群雄争霸,燕国却能在境内兴修水利安稳民生,单是以此看,霍家这位君侯便绝不是池中之物。”
七娘:“娘也如此说,那您舍得我嫁去幽州吗?”
苏夫人蓦地红了眼眶,抬手将女儿搂到怀中,“怎么会舍得?你和你阿姊都是娘的心头肉;若是可以,娘恨不得给你们二人找个赘婿也不舍得你们远嫁。可眼下这世道不是说这些任性话的时候。”
“单就甄家女儿这一张又一张的姝丽容颜,无权无势的男子根本护不住你们;河北薛冲好色成性,网罗天下美人,更是多次对甄家女出言冒犯言语龌龊;阿芙,你能明白娘的苦心吗?”
甄云舒握住娘亲的手,“阿娘放心,我都明白的。”
苏夫人:“你若将阿娘的话听了进去,那就听你长姐的话。”
甄云舒一怔,“阿娘的意思是……”
苏夫人试探问道:“在你祖父书房,你想必己正面见过镇北侯,你对其观感如何?”
云舒嘟了嘟唇,装作不懂的样子,“阿娘指的是哪方面啊?”
苏夫人气笑了,点了点女儿的额角,“和娘装糊涂是吧,你挑夫婿看重什么娘指得就是哪几个方面。”
云舒笑了笑,思忖道:“长相……还算英俊,身姿修长挺拔,皮囊看起来还算过关。听他和祖父说话,也不是那种目不识丁的粗野武将。”
“只是这人说话实在气人,且堂堂君侯,居然能做出在酒楼听墙角这种事,实在荒唐!”
苏夫人也早从丈夫那听说了个中缘由,见状笑道:“镇北侯其人是出了名的端肃稳重,居然会在你面前如此促狭,莫不是真对你有心?”
云舒哼笑道:“阿娘此言差矣,他即便有心也不是对我这个人有心,是对甄家的漕运和财帛有心,是对我身上这份美色有心。”
苏夫人就喜欢自家女儿身上这份美而自知的傲气,嘴角勾起,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甄家现今几个姑爷,自从娶了甄家女,哪个没占到漕运的便宜,又有哪个不是冲这个来得;再有,我家阿芙美貌,却并非只有美貌,只是眼下你和霍侯接触太少,他自然只能看到你的美貌。”
云舒哼唧道:“他可不是只看到我的美貌,他还看我凶悍呢。”
这别扭的模样,苏夫人着实忍俊不禁,“你这语气,活像是情人间的抱怨和撒娇。不知道,还当你和霍侯在夫妻吵架拌嘴呢。”
云舒脸颊一红,“阿娘说什么呢?”
“好好好,不提不提!”
苏夫人:“那依你刚才的话,镇北侯的皮囊是入了你眼的;才学本事自是不必多说,但凡有丝毫不足,也打不下这半壁江山。”
“霍家老侯爷虽还在人世,但深居简出,早己不理俗事,如今的霍家都以这位年轻君侯马首是瞻。”
“阿芙,这没有外人,你就和阿娘实话实说,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嫁还是心有顾虑?”
云舒:“阿娘难道没听说霍家曾闹出过平妻的事,有这样的家学渊源,万一霍骁有样学样怎么办?”
“唉,我当是什么呢,原是这个事啊。”
上一辈的事,苏夫人知道的肯定比女儿多。
“娶平妻那人,正是霍家那位老侯爷霍彬;他倒也不是自己愿意,实在是被逼无奈,当时的朝廷己经是公认的空壳子,各方势力都不拿皇帝当回事,可谁也不愿做第一个公开反抗朝廷被扣上逆贼帽子的人。当时的皇帝便是抓住这一点,将宗室女嫁给当时势力最为强大的霍家家主,也就是霍骁的父亲霍彬;霍家当时本意也不愿接受,可当时朝廷的名号还在,若是抗旨就成了众矢之的;霍彬只能隐忍接受。既是宗室女,就不可能让其做妾、把朝廷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但霍彬对发妻郑夫人情深意重,不愿贬妻为妾,就效法民间两头大的旧俗,二人同称夫人,以姓氏区分。”
“霍骁便是郑夫人所出,也是霍家的嫡长子。”
云舒了然:“原来是这样。”
苏夫人:“所以你不必因这个而心生忌惮;阿芙,娘亲不舍得你远嫁幽州,可娘亲更希望你能嫁一有能力庇护你的夫君,且阿娘私心觉得,必得是天下最好的儿郎才配得上我家阿芙。”
云舒托腮甜笑,“阿娘让我想想好吗?”
苏夫人:“凡是你所提的,娘何时不依你?娘没有逼你一定要选霍家的意思,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不管你怎么选,娘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