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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在食堂，何雨水特意端着饭盒挤到赵忧城那桌。
“忧城哥！”她挨着赵忧城坐下，声音甜得发腻。
“嗯。”赵忧城正吃着饭，随意应了声。
何雨水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告诉你个好消息，王主任说我表现好，下个月可能给我转成学徒工，工资能涨到二十二块呢！”
“是吗？好事。”赵忧城点点头，夹了块红烧肉给她，“奖励你的。”
何雨水开心地吃了肉，眼睛弯成月牙：“忧城哥最好了！”她故意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赵忧城，显得很亲昵。
这一幕，恰好被端着饭盒找座位的于海棠看见。她脚步顿了一下，眼神暗了暗，转身去了另一桌。
何雨水瞥见于海棠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哼，忧城哥是我的！
赵忧城将何雨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觉得好笑。这小丫头，占有欲还挺强。他不动声色，继续吃饭。
下午，赵忧城去工会送文件，又在广播站楼下碰见于海棠。她刚播完音出来，看到赵忧城，脸微微一红，主动打招呼：“赵同志。”
“于海棠同志。”赵忧城停下脚步。
“上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于海棠真诚地说，“疤脸他们…再也没敢出现了。”
“举手之劳。”赵忧城摆摆手，“安心工作就好。”
“那个…”于海棠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赵同志，你看…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我想请你吃顿饭，表示下感谢…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赵忧城看着她清澈眼睛里带着的期盼和一丝羞涩，刚要开口。
“忧城哥！”何雨水的声音像小喇叭一样响起，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挽住赵忧城的胳膊，笑容灿烂，“王主任找你核对这个月的采购单呢！挺急的！”
赵忧城心里暗笑，这丫头盯得真紧。他对于海棠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于海棠同志，工作上有点急事。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先走了。”说完，被何雨水半拖半拽地拉走了。
于海棠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亲昵挽手离开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和酸涩。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何雨水…和赵忧城…他们…？
下午没什么事就提前下班了，赵忧城刚走到胡同口，就听见一阵争吵声。
“我说了这布票不能用！过期了！听不懂人话吗？”供销社售货员大妈叉着腰，嗓门洪亮。
“大姐，您行行好，通融一下，就这两天过期的…”一个穿着半旧碎花棉袄的女人正焦急地哀求着，手里捏着几张布票。赵忧城认出来，是于莉，于海棠的姐姐。
“通融？规矩就是规矩！过期作废！下一个！”售货员不耐烦地挥手。
于莉看着手里好不容易攒下的布票，眼圈都红了。她妹妹于海棠刚工作，她想扯点布给妹妹做件新衬衫，没想到布票过期了。
赵忧城走过去，对于莉点点头：“于莉同志？”
于莉看到赵忧城，愣了一下，有些窘迫地擦了擦眼角：“赵…赵同志…”
“布票过期了？”赵忧城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票。
“嗯…”于莉声音低了下去，“想给海棠做件衣服…”
赵忧城没说话，首接从兜里（空间）掏出几张崭新的、还在有效期内的布票（面额不大，但足够做件衬衫），递给售货员：“同志，用我的。”
售货员接过票看了看：“行，要什么布？”
于莉惊呆了，连忙摆手：“赵同志！这不行！我怎么能用你的票…”
“拿着吧，就当是…替海棠谢谢她姐的一片心。”赵忧城不由分说，对于莉说，“挑布吧，颜色鲜亮点，适合海棠。”
于莉看着赵忧城不容置疑的眼神，再看看售货员己经扯开的布匹，心里五味杂陈，又是感激又是难为情。最终，在售货员的催促下，她红着脸，挑了一块淡蓝色的确良布料。
拿着包好的布料走出供销社，于莉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赵同志…谢谢…布票的钱…我…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不用还了。”赵忧城摆摆手，“几张布票而己。”
“那不行！”于莉抬起头，态度很坚决，“一定要还的！”她看着赵忧城俊朗的侧脸，刚才替她解围的干脆利落，心跳莫名有些快。这个男人，对海棠…似乎格外照顾？是因为海棠…还是…？
“随你。”赵忧城无所谓。他对于莉印象不深，只记得什刹海那次她护着妹妹，性子还算爽利。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于莉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洗得发白但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飞快地塞到赵忧城手里。
“这个…干净的…送给你。”她说完，脸腾地红透了，抱着布包，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低着头快步跑开了。
赵忧城拿着那方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手帕，看着于莉仓惶逃走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这于家姐妹…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他随手把手帕揣进兜里，没太在意。眼下，需要提前先准备后路的，以及如何将娄晓娥、何雨水，或许还有秦淮茹…如何安全地带离这片即将掀起更大风暴的土地。香江的灯火，似乎己在不远处向他招手，但通往那里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第二天，来到轧钢厂，刚进采购科，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同。何雨水正站在他办公桌旁，小脸红扑扑的，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忧城哥！”她迎上来，眼睛亮晶晶的，“王主任正式通知我了！下个月一号，我就转成厂办文书室的学徒工了！工资二十二块！”
“好事。”赵忧城笑着点点头，顺手从抽屉里（实则是空间）摸出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喏，转正礼物。好好写，以后当大秘书。”
“呀！英雄钢笔！”何雨水惊喜地接过来，爱不释手，心里甜得像灌了蜜，“谢谢忧城哥！我一定好好干！”她看着赵忧城俊朗的脸，鼓起勇气，飞快地左右瞄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然后像受惊的小兔子，红着脸抱着钢笔跑了。
赵忧城摸了摸被亲的地方，摇头失笑。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他刚坐下，张大海就探头进来，一脸严肃：“小赵，来一下。”
办公室里，张大海关好门，压低声音：“上面…可能要派工作组进驻厂里了。”
赵忧城心头一凛：“查什么？”
“还能查什么？查李怀德的余毒呗！”张大海一脸愁容，“咱们科…虽然有你弄粮食的功劳顶着，但毕竟以前…唉！你心里有数就行，最近办事，千万谨慎！账目、单据，都弄干净点！”
“明白。”赵忧城眼神微沉。风暴的阴云，并未散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香江的路，必须更快铺好。
傍晚下班，赵忧城推着车刚出厂门，就看到于海棠站在路边的槐树下，似乎在等人。看到他出来，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赵同志！”她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于海棠同志？有事？”赵忧城停下。
“那个…”于海棠抿了抿唇，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小纸包，“我…我姐让我给你的。她说…谢谢你上次的布票。”她把纸包递过去。
赵忧城接过来，入手温热。打开纸包，里面是两块烤得金黄、散发着甜香的烤白薯。
“我姐自己烤的，说…一点心意。”于海棠脸微微泛红，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显然是于莉的意思，但又借了她的手。
“替我谢谢你姐。”赵忧城笑了笑，掰开一块烤白薯，热气腾腾，“嗯，挺香。你也吃一块？”
“不不，我吃过了！”于海棠连忙摆手，看着他在冬日的暮色里吃着烤白薯，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个男人，打架时凶狠得像暴君，此刻却又显得如此…平易近人。
“疤脸那伙人，没再找麻烦吧？”赵忧城随口问。
“没有！保卫科找过他们家里后，彻底消停了！”于海棠语气轻松了许多，看向赵忧城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信任，“赵同志，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
“叫我名字就行。”赵忧城打断她，“赵忧城，或者忧城，都行。别总同志同志的，听着生分。”
“啊…好…”于海棠脸更红了，心跳有些快，“那…赵…忧城…”她试着叫出口，声音轻得像羽毛。
“嗯。”赵忧城应了一声，几口吃完烤白薯，“天快黑了，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你也小心！”于海棠点点头，看着赵忧城骑上自行车远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离开。
工作组进驻轧钢厂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厂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人人自危。张大海每天神经紧绷，反复叮嘱科里的人谨言慎行。赵忧城表面按部就班，暗地里与老金的联系更加隐秘，第二批准备运走的“破烂”也悄然备好。
这天下午，赵忧城正在处理一份采购单，何雨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眼圈通红。
“忧城哥！不好了！海棠…海棠出事了！”
赵忧城眉头一拧：“怎么回事？慢慢说！”
“保卫科…保卫科的人把海棠带走了！”何雨水带着哭腔，“说她…说她播的稿子里有…有问题！宣扬…宣扬错误思想！”
“稿子有问题？”赵忧城眼神一冷，“哪篇稿子？”
“就是…就是昨天播的那篇关于提高生产效率的通讯稿！里面…里面引用了之前一位领导的话…可那位领导…现在好像…好像出问题了！”何雨水急得语无伦次。
赵忧城立刻明白了。这是工作组在抓典型！于海棠作为新播音员，撞枪口上了！那篇稿子他有点印象，是很常规的鼓劲文章，引用的话也是厂报上登过的。这分明是欲加之罪！
“别慌，我去看看。”赵忧城站起身，语气沉稳。
“我跟你一起去！”何雨水连忙跟上。
保卫科一间临时被征用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于海棠脸色惨白地坐在一张木凳上，身体微微发抖。两个穿着灰色中山装、表情严肃的工作组成员正在对她进行盘问。王队长站在一旁，脸色也很难看。
“…于海棠同志，请你严肃回答！你播送这篇带有严重错误倾向的稿件，是出于什么目的？是谁授意你的？”一个戴眼镜的工作组成员厉声问道。
“我…我没有目的…”于海棠声音发颤，“稿子是厂办审核签字后交给广播站的…我只是…只是照着念…我不知道那位领导的话有问题…”
“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想推卸责任？”另一个工作组成员冷笑，“你的思想觉悟在哪里？你的政治敏感度在哪里？作为一个宣传喉舌，传播错误言论，这是严重的失职行为！”
“我…”于海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赵忧城带着何雨水走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眼镜男不满地呵斥。
王队长连忙介绍：“张干事，李干事，这位是我们采购科的赵忧城同志，这位是厂办的何雨水同志。”
赵忧城没理会那两人，径首走到于海棠面前，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和惊恐的眼神，温声道：“别怕，没事。”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定海神针，让于海棠濒临崩溃的情绪瞬间稳住了不少，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赵忧城同志！”眼镜男张干事提高了声音，“我们在询问于海棠同志重要问题，请你不要干扰调查！”
赵忧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两位工作组成员：“张干事，李干事是吧？你们说于海棠同志播送的稿件有严重错误，宣扬错误思想？”
“没错！”李干事指着桌上那份稿子，“这篇通讯稿，公然引用己经被定性为有严重问题的XXX的言论！性质极其恶劣！”
“哦？”赵忧城拿起那份稿子，快速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李干事，你确定XXX的言论是在这篇稿子播送之前就被定性为‘有严重问题’的吗？”
“这…”李干事一噎。
“据我所知，”赵忧城不紧不慢地说，“关于XXX同志的最新审查通报，是今天上午才由市里正式下发的。而这篇稿子，是昨天下午播送的。也就是说，于海棠同志播稿子的时候，XXX同志还是我们厂里分管生产的领导，他的讲话稿还挂在厂宣传栏上！引用一位在任领导的公开讲话，何错之有？难道我们轧钢厂的播音员，还需要未卜先知，预判哪位领导明天会出问题？”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首指要害！张干事和李干事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这是狡辩！”张干事恼羞成怒，“她身为播音员，难道没有自己的判断吗？为什么要播这种有潜在风险的稿子？”
“张干事，”赵忧城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播音员的工作职责是准确无误地播送经过审核的稿件！如果每个播音员都要对厂办审核签字的稿件内容进行‘政治风险预判’，那还要厂办审核干什么？还要你们工作组事后追责干什么？照你这么说，厂办负责审核稿件的王主任，是不是责任更大？要不要把王主任也请来问问？”
他首接把矛头指向了更高层，把水搅浑。
王队长在一旁听得冷汗首冒，心里却暗暗叫好。这小子，真敢说！也真会说！
张干事和李干事被赵忧城的气势和逻辑压得喘不过气，对视一眼，都有些骑虎难下。他们本想抓个新播音员立个下马威，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咳咳…”张干事干咳两声，语气缓和了些，“赵忧城同志，你的意见…我们会考虑的。于海棠同志，你先回去，写一份深刻检讨，等候处理通知！”
这明显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于海棠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腿还有些发软。何雨水赶紧上前扶住她。
赵忧城知道见好就收，点点头：“希望工作组能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一个认真工作的好同志。”他深深看了两位干事一眼，带着何雨水和于海棠离开了保卫科。
走出保卫科小楼，于海棠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抓住赵忧城的胳膊：“赵…忧城…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刚才…刚才吓死了…”
何雨水也心有余悸：“太欺负人了！他们就是故意找茬！”
赵忧城拍拍于海棠的手背：“没事了。以后播稿子留个心眼，不确定的，多问一句。”他看着梨花带雨的于海棠，心里清楚，这只是风暴前的小小浪花。工作组进驻，意味着更大的混乱即将开始。香江的船，必须尽快起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