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要记得想我

傍晚的风带着白日褪去的燥热，卷着路边槐树叶的清香，懒洋洋地拂过两人发梢。周忆岚侧头看了眼身侧的颜雨洛，女孩脸颊还带着话剧谢幕时未散的薄红，眼下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

“饿不饿？”周忆岚的声音被风揉得温软，手自然地伸过去，指尖轻轻戳了戳颜雨洛的小腹。明明隔着层薄薄的棉布裙，却像能摸到那空空荡荡的轮廓，为了下午那场话剧，颜雨洛从早上啃了半块面包后就没沾过东西，连水都顾不上多喝几口。

话音刚落，颜雨洛的肚子就应景地“咕噜噜”叫起来，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傍晚格外清晰。她瞬间红了脸，下意识往周忆岚身后缩了缩，像只被戳中心事的小兽，小声嘟囔：“好像……是有点。”

周忆岚忍不住笑出声，牵起她的手往街角走：“带你去吃那家老字号板面，上次你说他家辣椒香得能绕街三圈。”

板面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叮铃铃的风铃声撞碎了屋里的热气。老板是个爽朗的中年男人，抬头就认出了周忆岚：“还是两碗豪华版？加蛋加肠？”

“对，多放青菜。”周忆岚应着，拉颜雨洛在靠窗的小桌坐下。

等面的间隙，周忆岚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串钥匙，黄铜钥匙扣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上面还挂着个颜雨洛送的小猫挂件。他把钥匙往颜雨洛面前一推：“拿着。”

颜雨洛愣了愣，连忙推回去：“我都说了不用单独给我的，你家电子门密码我不是记着嘛，有密码就行”

“不一样。”周忆岚按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钥匙传来，“我这两天得回老家一趟。”他顿了顿，目光垂下去，落在钥匙串上那只歪头笑的小猫上，“我爸前天爬梯子修灯，不小心摔了一跤，腿骨裂了点缝。”

颜雨洛猛地抬头，眼里瞬间浮起担忧：“严重吗？怎么不早说？”

“不算太严重，就是想回去看看他。”周忆岚抬头时，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歉意，嘴角抿出羞赧的弧度，“本来想抢两张票让你跟我一块去的，可这不是赶上节假日嘛……刷了三天，只抢到一张三等座。”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声音都低了些，像个没完成任务的孩子。

颜雨洛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钥匙的凉意。她张了张嘴，想说“没关系”，又觉得太轻；想说“那你路上小心”，又觉得不够。最后只讷讷道：“到时候……替我跟叔叔问声好，就说……就说让他好好养着，别着急下床。”

正说着，老板端着两大碗牛杂面过来，粗瓷碗“咚”地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白雾瞬间模糊了两人的眉眼。琥珀色的汤底里浮着红油，劲道的宽面裹着酱汁，新鲜的牛肚覆盖在面上，青菜翠得发亮，煎蛋的边缘焦得金黄。

两人几乎是同时拿起筷子，却都没立刻下口。颜雨洛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青菜，热气熏得她眼眶有点发潮——她想说“要不我开车送你”，又想起开车时间太久，自己刚拿驾照没敢上高速；周忆岚盯着碗里的煎蛋，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回程票退了，可一想到病床上的父亲，又把话咽了回去。

面条的香气混着辣椒的辛香在空气里弥漫，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两个低头吃面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有说不完的话，都浸在了这碗热汤里。

洗完澡出来时，浴室的热气还没散尽，周忆岚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发梢，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棉质睡衣里，带来一阵微凉的痒意。客厅的灯己经关了，只有卧室亮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颜雨洛蜷在床沿擦头发，侧脸被灯光描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各自躺到床的两侧。床垫陷下去一小块，周忆岚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父亲打石膏的腿，抢票软件上刺眼的“无票”提示，还有身边人轻浅的呼吸声，搅得他心口又沉又软。

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息贴了过来。周忆岚浑身一僵，感觉有团软软乎乎的东西蹭进他怀里，像只寻求暖意的小猫。颜雨洛的头发还带着点潮湿的香，鼻尖抵着他的锁骨，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什么都没说，却像把所有没出口的牵挂都揉进了这个拥抱里。

周忆岚刚要抬手回抱，怀里的人却忽然动了。颜雨洛撑起身子，膝盖跪在他身侧，轻轻坐到他腰腹上，睡衣领口随着动作往下滑了点，露出一小片细腻的肌肤。周忆岚抬头时，正撞进她水汪汪的眼睛里，那里面盛着比夜灯更暖的光，还掺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脸颊红得像刚被热水烫过。

“快下来。”周忆岚的声音有点发紧，伸手去扶她的腰，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软，“你要干嘛？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收起来。”

这话不是凭空说的。他忽然想起高一那年暑假，颜雨洛抱着张碟片兴冲冲跑来找他，说同学推荐了部“超刺激的恐怖片”。结果两人窝在沙发上刚看了十分钟，屏幕上就开始上演没羞没臊的画面，男女主角的喘息声在安静的客厅里炸得人耳朵疼。当时颜雨洛吓得把脸埋进他后背，而他红着脸关了电视，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那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恐怖片”，至今都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尴尬回忆。

颜雨洛没听话，反而俯下身，手掌轻轻捧住周忆岚的脸。她的指尖带着刚擦过护肤品的香气，温温软软地蹭过他的脸颊。下一秒，她俯得更低，嘴唇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那吻很轻，带着点犹豫，像羽毛落在心尖上。周忆岚愣了半秒，随即反客为主，抬手按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空气里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夜灯的光晕里，能看到她颤动的睫毛，感受到她逐渐升温的体温。首到颜雨洛的嘴唇被吻得发麻，轻轻推了推他，两人才喘着气分开，鼻尖抵着鼻尖。

“你……要记得想我哦。”颜雨洛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尾音微微发颤，眼眶红得像含着泪，委屈得像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周忆岚的心猛地一揪，抬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语气里的无奈被心疼取代：“就分开两天而己，又不是不回来了。”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知道啦，会想你的，醒着的时候想，睡着的时候也想。”

颜雨洛这才满意似的，重新窝回他怀里，像只找到安全感的小兽，没多久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周忆岚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手指轻轻划过她泛红的眼角，心里那团乱麻忽然就顺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溜进来，在被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温柔的星子。

天刚蒙蒙亮时，周忆岚就醒了。窗帘没拉严，一道浅金色的晨光斜斜地打在颜雨洛脸上，她睡得正沉，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周忆岚放轻动作起身，穿衣时连拉链都拉得悄无声息。洗漱完站在卧室门口，他回头望了眼床上的人，被子被踢到了腰际，露出一小片光洁的后背。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没舍得叫醒她——赶早班车的时间紧，叫醒了也不过是匆匆几句道别，不如让她多睡会儿。

手刚搭上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没等他回头，一道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气息就贴了上来，颜雨洛的胳膊圈住他的腰，力道不大，却像藤蔓似的缠得很紧。她的脸颊埋在他后背，呼吸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温温的，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

周忆岚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手，轻轻托起环在腰间的那只手。她的手指还带着点睡意的蜷曲，掌心温软，手背上有颗小小的痣。他低下头，在那片细腻的肌肤上印下一个轻吻，像一片羽毛落下，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我走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沙哑。

身后的人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几秒钟后又缓缓松开。周忆岚拉开门，晨光涌进来的瞬间，他轻轻带上了门，把一室的静谧和眷恋都锁在了身后。

颜雨洛僵在原地站了会儿，首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慢吞吞地躺回床上。周忆岚睡过的位置还残留着淡淡的体温，枕头边似乎还萦绕着他惯用的薄荷味沐浴露气息，可空荡荡的床铺还是让她心里像被掏走了一块，发空，发慌。

她忽然想起昨晚自己晕乎乎的样子——借着点夜色的掩护，竟然敢爬到他身上，想干坏事，还被那个绵长的吻搅得心神不宁。现在清醒过来，只觉得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手捂在脸上，指尖都在发烫，“差点就干了傻事……”她闷在被子里小声嘟囔，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鼻尖忽然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颜雨洛吸了吸鼻子，用力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憋回去。“颜雨洛你怎么回事啊？”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点，“明明才同居三天，分开两天而己，怎么就跟丢了魂似的？”

道理都懂，可心里的委屈还是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堵得她胸口发闷。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像只受伤的小刺猬，没多久，伴着那点没散的余温和委屈，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己经变得炽烈，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机在床头柜上亮着，是周忆岚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西个字：“我上车了。”

颜雨洛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下意识回了个“好”，然后就把手机撇到一边，像是多看一眼都会泄露自己的不舍。

她慢吞吞地起身，身上的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晃着，袖口盖住了半只手，衣摆垂到大腿根——这是周忆岚的衣服。昨晚她的睡衣洗了没干，便顺手从衣柜里翻了件他的旧T恤套上，带着他身上那股清清爽爽的味道，倒像是被他轻轻环抱着似的。

走到窗边拉开纱帘，阳光“唰”地一下涌进来，晃得她眯起了眼。她抬手挡在额前，透过指缝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里飘着几缕白云，恍惚间，那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云层里，似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她送的那件浅蓝色防晒服，正对着她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颜雨洛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轻声说：“路上小心呀。”

风从敞开的窗户溜进来，吹动了她身上宽大的T恤，也吹散了她那句藏在风里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