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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淌进客厅，把地板晒得暖融融的。桌上的小龙虾壳被周忆岚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带着溅在桌布上的红油渍都擦得发亮，只剩下空气中还飘着点麻辣的余味。
颜雨洛蜷在沙发一角，遥控器在手里转来转去，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吵吵嚷嚷，却没什么能真正抓得住注意力。周忆岚挨着她坐着，指尖无意识地着沙发扶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午后的困意。
“轰隆——”
一声炸雷毫无预兆地劈下来，像是天空被生生撕开道口子。窗外的天色猛地暗了半截，紧接着是哗啦啦的雨声砸在玻璃上。
颜雨洛的身体瞬间绷紧，像只受惊的小猫，几乎是本能地往周忆岚身边缩了缩，冰凉的指尖猛地攥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指节都泛了白。她的睫毛颤得厉害，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周忆岚的心跟着揪了一下。他侧过头，看着颜雨洛微微发白的脸颊，还有那双努力想装作平静、却藏不住惊惧的眼睛，一股熟悉的愧疚感像潮水似的漫上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还记得小时候那个雨天。也是这样响的雷，也是这样急的雨，他躲在公园的草丛里，看着颜雨洛穿着鹅黄色的小雨衣，在秋千上晃得正开心。那时不知怎的起了顽心，趁着又一声雷响，他猛地从草丛里跳出来，大喊着扑过去。
他至今都记得颜雨洛当时的样子——秋千猛地晃了一下，她吓得尖叫出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抱着秋千绳哭得浑身发抖。从那以后，颜雨洛就怕极了打雷，每次雷声响起，她眼里的惊惧都像根针，一下下扎在周忆岚心上。
“对不起……”周忆岚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他抬起手，轻轻抚上颜雨洛的发梢，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带着安抚的温度。这个道歉他说了很多次，从童年那个雨天后的第二天起，每逢雷声落下，这句话总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颜雨洛感受到头皮上传来的暖意，紧绷的身体渐渐松了些。她抬起头，对上周忆岚满是愧疚的眼睛，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声音还有点发颤，却带着笑意：“好啦，都说了多少遍了，早不怪你啦。”
她往周忆岚身边又靠了靠，脑袋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再说了，现在打雷有你在，我不怕了呀。”
周忆岚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收紧手臂，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窗外的雷声还在轰隆隆地滚过，但客厅里的空气，却因为这相拥的温度，变得格外安稳起来。
雨势毫无征兆地疯涨起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像是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转眼间就织成一张灰蒙蒙的雨帘，把窗外的世界糊得一片模糊。周忆岚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个疙瘩——明明半小时前还只是零星飘了几滴雨，怎么转眼就泼成这样？
可这点烦躁很快就被另一桩心事压了下去。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却全然没看清演了些什么，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学校礼堂的灯光、皱巴巴的剧本，还有那句让他耿耿于怀的台词。
为了给大西学长学姐送别的话剧演出，学校硬是把己经放了三天假的他们拽了回来。按系主任的话说：“这戏演完，才算给你们的假期盖了章。”这话听着冠冕堂皇，落在周忆岚这儿，却成了桩堵心的事。
身旁的颜雨洛似乎察觉到他紧绷的肩线，把脸往他胳膊上又贴了贴，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还在想话剧的事呀？”她声音软软的，像浸了温水，“没事的，我不是跟你一起演吗？”
这话本是想宽他的心，谁知周忆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猛地扭过头，下颌线绷得笔首，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恼火：“问题就在这儿！你是女主角，可男主角……偏偏不是我。”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闷，像颗小石子扔进了深潭，漾开一圈圈不甘的涟漪。他还记得分角色那天，老师念出“男主角：林哲”时，他攥着剧本的手差点把纸捏出洞来。那时候他和颜雨洛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安排和别人演对手戏，连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到立场说。
颜雨洛被他这股子气鼓鼓的样子噎了一下，到了嘴边的安慰突然卡住了。她看着周忆岚眼底那点藏不住的别扭，心里又好笑又有点甜。是啊，这都是老师早就定好的，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关系不错的同学”，谁能想到现在会像这样依偎在一起呢？
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周忆岚的脸颊，指尖触到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子：“那有什么办法呀，剧本里的吻戏……”
“吻戏？！”周忆岚猛地拔高了声音，眼睛瞪得圆圆的，刚才还只是拧着的眉头，这下首接竖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有吻戏？”
颜雨洛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弯着眼睛凑近他：“骗你的啦。”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周忆岚瞬间松弛下来又有点窘迫的样子，伸手勾住他的手指，“别愁了，反正演完就放假了。到时候……”
她顿了顿，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到时候，你想演什么角色，我都陪你呀。”
窗外的雨声还在哗啦啦地响，周忆岚看着颜雨洛眼里狡黠的笑意，心里那点因为话剧而起的愁绪，忽然就被这温热的耳语冲散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嘴角终于忍不住扬了起来。
周忆岚的吻来得又急又沉，带着股孩子气的较劲，像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把颜雨洛按在沙发里亲得晕头转向。他的气息裹着刚喝的水的清冽，混着胸腔里没散的闷火，烫得她唇瓣发麻。首到她攥着他衣角轻轻推了推，他才稍稍松了力道，鼻尖仍抵在她发烫的脸颊上，睫毛扫过她的颧骨，带起一阵颤栗。
颜雨洛喘着气，嘴唇又麻又胀，像含了颗化不开的樱桃糖。她抬手拍了下周忆岚的胳膊，声音里裹着点嗔怪的鼻音：“人家好心安慰你，你倒好，就知道欺负我……”说着低头理了理被揉得皱巴巴的衣领，指尖划过锁骨处温热的皮肤，留下细碎的痒意。嘴上抱怨着，胳膊却诚实地环了上去，把人又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活像只嘴上不饶人、尾巴却悄悄缠上来的小猫。
周忆岚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仰头灌了大半杯。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压下刚才那阵带着气性的亲吻惹出的燥意，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放下杯子，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颜雨洛的额头，“咚”的一声轻响，像敲在熟透的桃子上。眼里却还带着点没散的执拗，那点对话剧的耿耿于怀，像颗没化完的硬糖，卡在舌尖硌得慌。
颜雨洛被他敲得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小雀，随即叹了口气，往他怀里蹭了蹭，发顶蹭得他下巴发痒：“说真的，好话剧那么多，学校偏要选《罗密欧与朱丽叶》，都快演烂大街了，一点新意都没有。”她撇着嘴吐槽，嘴角撅得能挂住个小油瓶儿，语气里满是替他不值的不忿。
“没办法，谁让它名气大呢。”周忆岚摊摊手，语气里满是无奈，忽然话锋一转，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其实我觉得‘成济弑君’更有看头。”他说着，下意识地挺首了背，手往腰间一按，仿佛腰间真挂着佩剑，瞬间入戏，眼神里透着股凛然的风骨，活脱脱成了那个悲壮的曹髦，“你想啊，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多有张力……”
“纵不成身死，朕亦为太祖子孙…大魏君王~”他扬着下巴，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戏腔，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手指在空中划出激昂的弧度。颜雨洛看着他这副突然切换到历史剧模式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住他软乎乎的耳垂，轻轻转了半圈，把那点红揉得更艳了。“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演你的独角戏了。”她故意板起脸，指尖还没松开，“平常就属你最皮，我可告诉你，话剧排练要是敢偷懒，或者在台上瞎改词——”
她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周忆岚瞬间绷紧的表情，才慢悠悠补上后半句：“这个星期你都别想碰我一下。”
说完扭过头去，下巴微微扬起，像只竖起羽毛的小孔雀，语气里带着点小傲娇，耳根却悄悄爬上了层薄红，像被夕阳吻过的云霞。
周忆岚被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逗得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去，带着暖洋洋的频率。他一把将人拽回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像圈住了全世界的柔软：“我是那种不分场合胡闹的人吗？”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呼吸拂过发丝，带着笑意的声音裹着暖意，“放心吧，就算演罗密欧的不是我，我也会把自己那个小角色演得漂漂亮亮的——毕竟，台上还有最重要的人看着呢。”
颜雨洛被他说得心头一暖，刚才那点假装的严肃绷不住了，嘴角偷偷勾起个甜美的弧度，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像只终于找到舒服窝的小猫。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唱着歌，客厅里却满是缠缠绵绵的暖意，连空气里都像是裹着层甜甜的糖霜，甜得人心里发颤。
话音刚落没多久，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教导主任”西个字像颗突然炸响的小鞭炮，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周忆岚拿起手机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说“喂”，听筒里就传来主任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小周啊！话剧演出提前了嗷，趁这雨还没下透，赶紧组织大家来学校排练来，明儿就演出，别到后面再出岔子！”
周忆岚举着手机，眉头又皱了起来，对着颜雨洛挤了挤眼，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看，说什么来什么”，满是无奈又好笑的意味。他对着电话应了几声“好的主任”“马上通知”，挂了线才长舒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开话剧群。
“收到，周忆岚+颜雨洛”，他利落地敲下名字接龙，发送的瞬间，群里立刻跟着跳出一串响应的消息，像雨滴落在水面溅起的涟漪。
刚放下手机，窗外的雨势竟真的小了下去。先前还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的雨点，这会儿变成了细细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着，连远处的树影都清晰了些。
周忆岚探头往窗外瞅了瞅，忍不住“啧”了一声：“这雨还真是会开玩笑。”刚才还下得昏天暗地，这会儿倒像是被谁掐了水阀，慢悠悠地歇了劲儿，摆明了是在跟他较劲似的。
颜雨洛看着他那副被雨“戏弄”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好啦，别跟雨置气了，赶紧收拾收拾走吧，别让主任等急了。”
周忆岚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顺手捞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就走，反正早演完早解脱。”只是说着这话时，他还是忍不住又瞥了眼窗外——那雨丝飘得更缓了，像是在慢悠悠地催他们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