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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的潮气像块浸透水的兽皮，裹得人透不过气。苏冉刚把最后一筐晒干的艾草搬进洞穴，就听见阿荻的哭喊声从育儿洞传来：“烈哥哥发烧了！烫得像火塘！”
她攥着体温计（从现代带来的唯一“神器”，藏在贴身兽皮袋里）冲进洞穴，就见烈蜷在兽皮上，额角渗着冷汗，嘴唇烧得发紫。体温计贴上额头——39.5℃，妥妥的高热。“是雨季的‘湿瘟’。”祭祀站在洞口，手里的兽骨卜卦晃得哗啦响，“神兽说，要拿活物祭天…”
“祭天不如祭药！”苏冉打断她，转身翻出储存的薄荷与连翘——前者散热，后者消炎，现代对付风热感冒的常用组合。可翻开草筐她才惊觉：连翘只剩最后几株，早在上次腹泻潮中用完了。“凛！”她扯开嗓子喊，“带几个人去雾林，那里有开黄花的‘金盏藤’，和连翘药效一样！”
雾林是雨季最危险的地方。常年被浓雾笼罩，地面覆满滑溜溜的苔藓，更有能分泌黏液的“绞杀藤”潜伏其间。凛攥着兽骨匕首挡在她身前，银发被雾气洇得发亮，尾尖紧紧卷住她的腰带：“你留部落熬药，我带阿虎去。”
“不行，金盏藤叶片有锯齿，背面长白绒毛，认错了会中毒！”苏冉拨开他的手臂，鞋底在湿滑的石头上打滑，“你忘了上次血腐藤的教训？”这话戳中要害，凛的耳尖往后一抿，利爪却先一步插入地面，替她稳住身形：“跟紧我，踩我的脚印走。”
进雾林不到百步，苏冉的裙摆就被绞杀藤勾住。那藤蔓泛着诡异的紫青色，黏液滴在兽皮上，立刻冒出青烟。凛的豹爪比她反应更快，寒光闪过，藤蔓断成两截，尾尖却趁机卷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离我半臂远，别乱摸。”
他的声音带着潮湿的哑意，近得能听见胸腔里的震动。苏冉盯着他小臂上未愈的伤口——上次被狼族划伤的地方，新长的嫩肉泛着粉白，却被雾水浸得发皱。忽然想起他昨夜蹲在火塘边，偷偷往她熬药的陶罐里添柴火，耳尖红得比火棘果还亮。
“金盏藤在腐木堆里！”她突然指着前方腐烂的巨树，叶片上的黄花在雾中若隐若现。凛刚要上前，却被她拽住袖口：“等等！叶片锯齿朝外翻，绒毛是白色，根部有暗红结节——别碰结节，那里有毒腺。”
这次换凛愣住。他看着她蹲在腐木旁，指尖避开结节，小心摘下叶片，发丝上滴下的雾水落在手背上，却浑然不觉。忽然想起热季那次，她也是这样蹲在药圃里，指尖沾着泥土，却比任何兽爪都更懂得如何与土地相处。“你啊…”他低笑一声，兽爪替她拨开挡脸的藤蔓，尾尖无意识地扫过她手背，“比我见过的所有祭司都疯。”
回程时雾更浓了。苏冉抱着金盏藤，鞋底在苔藓上连滑三次，差点摔进泥坑，全靠凛的尾尖勾住她腰间的兽皮绳。最后一次打滑时，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锁骨处的银豹纹——那里沾着雾水，体温透过湿冷的兽皮传来，烫得惊人。
“凛？你发烧了？”她惊觉不对，伸手去摸他额头。凛猛地偏头，耳尖却擦过她掌心：“小伤，不碍事。”可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尾尖卷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松开。苏冉突然想起，雪豹属猫科，天生怕水，雨季连续淋雨，本就容易染病。
“停下！先处理你的伤口！”她拽住他的手腕，看见他小臂的旧伤正在渗脓——被雾水浸泡后，伤口周围红肿得厉害，分明是感染了。“你上次被狼族划伤，根本没好好上药！”她气得眼眶发酸，翻出随身带的青芷草膏，却发现陶罐在刚才的颠簸中摔裂了，药膏混着泥土，根本没法用。
“用金盏藤。”凛盯着她手里的草药，突然张口咬住叶片根部，避开毒腺，将汁液挤在伤口上。苦涩的草汁混着血水往下淌，他却皱着眉笑了：“你说的对，这味道…比祭祀的‘神水’管用多了。”
那一刻苏冉忽然意识到，这个总把“小伤”挂在嘴边的雪豹族长，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生存的残酷。他不是不怕疼，只是习惯了把伤口藏在银发下，藏在每次狩猎的怒吼里，首到遇见她——这个会为了一株草药和神谕顶嘴的人类雌性，逼他露出最柔软的爪心。
回到部落时，烈的高热己退了大半。苏冉守在他床边，看着金盏藤煎的药汁一点点灌进陶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响。凛靠在洞，银发滴着水，却换了身干净的兽皮，手里捧着碗热汤：“阿娅煮的潮香果汤，加了你的‘防霉草’——说能去湿气。”
汤碗递过来时，他的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茧——那是热季采药时磨出来的，比普通雌性的手粗糙得多。“在兽世，雌性的手该用来抱幼崽，不是沾泥土。”他忽然说，声音轻得像雾，“可你的手…连土地都愿意听话。”
苏冉没接话，只是低头喝汤。潮香果的酸甜混着薄荷的清凉，在舌尖化开，像极了现代的水果茶。她忽然想起，凛第一次带她回部落时，也是这样把最肥的猎物堆在她脚边，用尾巴卷着她的裙摆，却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如今却会在雾林里，用尾尖替她探路，用体温替她挡雨。
“凛，你说的‘配对’…”她突然开口，又觉得唐突，耳尖烧得比汤碗还热，“是不是一定要…像雪豹那样，雄性必须保护雌性？”
洞穴外的雨声忽然清晰起来。凛的尾尖在地上扫出细响，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却又补了句：“但你不一样。”他转身时，银发在风里扬起，露出耳后泛红的皮肤，“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保护不是负担的雌性…是想把心尖上的东西，主动捧给你的那种。”
这话太首白，让苏冉差点打翻汤碗。她盯着他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发现他的尾尖始终翘着，像根沾了蜜的羽毛——那是雪豹开心时才会有的姿态。洞口的风卷着金盏藤的香气涌进来，她忽然想起实验室的培养箱，里面曾躺着株濒危的雪豹花，可此刻眼前的雪豹，却比任何标本都更鲜活，更让人心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