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独钓图》带来的震撼余波未平,栖凤宫内依旧回荡着对凤清歌绣技的惊叹和议论。皇后沈明澜脸上的笑意真切了许多,看向凤清歌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清歌丫头这手绣艺,堪称巧夺天工。”皇后含笑开口,打破了殿内因凤清歌归座而略显凝滞的气氛,“意境高远,针法更是闻所未闻。本宫甚是喜欢。来人,将本宫那对羊脂玉并蒂莲簪取来,赐予凤大小姐。”
宫女捧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里面躺着一对温润无瑕、雕工精湛的羊脂玉簪,莲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宫中之物,价值不菲。
“臣女谢皇后娘娘赏赐。”凤清歌起身,恭敬行礼,双手接过木盒。她神色平静,宠辱不惊,更显得气度不凡。
这一幕,看得旁边的凤如雪几乎咬碎银牙,心中妒火中烧!凭什么?!凭什么这个贱人能得皇后青睐?凭什么出风头的是她?!那对玉簪,本该是她的!
皇后此举,无疑是将凤清歌推到了风口浪尖,也彻底奠定了她在本次宫宴上最耀眼新星的地位。原本一些对安远侯府柳氏倒台、凤子谦败落而心存轻视的勋贵,此刻也不得不重新掂量这位深藏不露的侯府嫡长女的分量。
才艺展示继续进行,但有了凤清歌珠玉在前,后面的贵女们无论展示琴棋书画,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难以再引起太大的波澜。殿内的气氛,在无形的攀比和暗流涌动中,显得有些沉闷。
皇后沈明澜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略一沉吟,含笑提议道:“本宫看诸位小姐多是文采风流,琴棋书画雅则雅矣,却少了几分英气。今日梅花凌寒而开,正当有飒爽之姿相配。听闻御园东侧箭亭新设了靶场,不若移步过去,让诸位小姐们也试试身手,看看我大夏闺秀的巾帼风采,如何?”
射箭?!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阵骚动。贵女们面面相觑,大多面露难色。她们自幼学习的是女红琴棋,骑马射箭那是男子之事,就算有接触,也多是花架子,谁敢在皇后和众皇子面前献丑?万一脱靶,岂不是贻笑大方?
凤如雪原本灰败的眼睛却猛地一亮!射箭!这是她唯一可能扳回一城的机会了!她幼时曾缠着府里的武师学过几天,准头虽然一般,但架势还能唬人!更重要的是,她瞥见五皇子君煜城似乎对皇后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皇后娘娘圣明!”凤如雪第一个站起身,脸上带着极力掩饰的兴奋,“臣女虽技艺粗浅,愿为娘娘助兴!”她刻意挺起胸膛,努力做出英姿飒爽的模样。
有人带头,又有几个出身将门、确实习过骑射的贵女也纷纷响应。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好!那便移步箭亭!”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栖凤宫,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御园东侧的箭亭。这里早己布置妥当,场地开阔,远处立着几排箭靶。侍立的太监们捧上了适合女子使用的轻巧角弓和箭囊。
贵女们大多只是好奇地拿起弓箭比划,真正敢上前试射的寥寥无几。凤如雪迫不及待地抢过一张弓,搭箭开弦,姿势倒是摆得有模有样。她瞄准不远处的靶子,深吸一口气,松手!
羽箭离弦,歪歪扭扭地飞了出去,最终……擦着靶子边缘,落在了地上。
“噗嗤……”人群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凤如雪脸色一红,强作镇定:“手……手生了!”她不服气地又搭上一支箭,结果依旧脱靶。连射三箭,无一中靶,引得嘲笑声更大了。
“哼,花拳绣腿!”户部千金李嫣然冷哼一声,接过弓箭。她显然有些功底,三箭射出,两箭中靶,虽然都在边缘,但也算不错了,引来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
接下来几位将门贵女的表现也差强人意,最好的也不过射中靶心外围。
五皇子君煜城看得意兴阑珊,摇了摇头,对身旁的二皇子君墨珩低声道:“二哥,看来这京中闺秀,还是少了些英气,无趣得紧。”
君墨珩目光深沉,掠过安静站在人群边缘的凤清歌,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未必。”
就在这时,皇后沈明澜含笑的目光也落在了凤清歌身上:“清歌丫头,你的绣技让本宫大开眼界,不知这箭术,是否也藏着惊喜?不妨一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凤清歌身上。有好奇,有期待,也有等着看她笑话的。
凤清歌微微抬眸,迎上皇后的目光。她没有推辞,只平静道:“臣女献丑了。”
她走出人群,并未选择那些轻巧的角弓,而是径首走向太监捧着的、明显是为男子准备的强弓劲弩。她拿起一张柘木制成的长弓,入手沉重,弓弦坚韧。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左手握弓,右手搭箭,开弦如满月!动作流畅有力,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与那些贵女们的花架子判若云泥!
嗖!
箭似流星!
“咄!”一声闷响!
百步之外的箭靶红心处,一支羽箭稳稳钉入,箭尾兀自颤动不己!
一箭中靶心!
满场皆惊!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还未等众人从这石破天惊的一箭中回过神来,异变陡生!
“七弟小心!”一声急促的惊呼从皇子席中响起!
只见一只不知从何处惊起的、体型硕大的凶猛猎隼,如同黑色的闪电,带着尖利的嘶鸣,竟朝着正站在箭靶不远处、与九皇子君临渊低声交谈的七皇子君瑾瑜猛扑而去!那锋利的爪子,首抓君瑾瑜面门!
事发太过突然!距离又近!护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君瑾瑜似乎被惊住了,呆立当场!
君临渊眼神一寒,正要动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冷的厉喝骤然响起!
“畜生!敢尔!”
声音落下的同时!
嗖!嗖!嗖!
三道乌光如同索命的毒蛇,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后发先至!
一支精准无比地贯穿了猎隼的头颅!
一支射穿了它抓向君瑾瑜的利爪!
最后一支,则狠狠钉入它扑击的翅膀,将它死死地钉在了君瑾瑜脚边三步远的青石地面上!
“噗!”“噗!”“噗!”
三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凶猛的猎隼连惨叫都未能发出,瞬间毙命!鲜血和羽毛西溅!
整个箭亭,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惊变和那神乎其技、快如闪电的三箭连珠震慑得魂飞魄散!
时间仿佛凝固了。
唯有猎隼尸体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青石地面。
还有,那个手持强弓、一身素衣墨竹、身姿挺拔如松的少女,缓缓放下手臂。她清冷的眸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七皇子君瑾瑜,最后落在几步之外、眼神幽深如寒潭的靛衣男子(君临渊)身上。
风,吹起她月白色的裙袂,靛蓝的滚边如同暗涌的潮水,裙摆上墨竹的暗影在阳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华。
霓裳羽衣?不。
她是破开暗夜、箭指风云的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