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的日光灯发出刺眼的白光。
江野握着那份泛黄的报纸,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沈砚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留下一地的碎眼镜片。
“十年前…”
江野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模样。
那个总是笑着说“儿子,爸爸会给你买最好的球鞋”的男人。
那个为了讨要工钱而从楼顶跳下的男人。
“不对。”
江野猛地睁开眼睛。
他想起了什么。
父亲跳楼的那天,他就在楼下。
亲眼看着父亲从十五楼坠落。
亲眼看着父亲砸中了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顶。
车窗玻璃瞬间爆裂,碎片飞溅。
车里有个孩子在哭。
那个孩子的手臂被玻璃割伤,血流不止。
“沈砚…”
江野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想起来了。
那辆车的车牌号。
那个哭泣的孩子。
还有那道从手腕延伸到小臂的疤痕。
“所以根本不是车祸。”
江野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是我爸跳楼砸中了你们的车。”
电梯突然停在了这一层。
门缓缓打开。
沈砚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副新的眼镜。
“想起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江野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腿有些发软。
“你撒谎。”
“你说我爸撞死了你妈,但根本不是车祸。”
“是我爸跳楼砸中了你们。”
沈砚戴上新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
“所以呢?”
“所以你妈的死跟我爸没关系!”
江野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爸是受害者,他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工钱!”
沈砚笑了。
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觉得我妈为什么会在那栋楼下?”
江野愣住了。
“她是去找你爸的。”
沈砚一步步走向他。
“因为你爸欠了我妈三万块钱。”
“赌债。”
空气瞬间凝固。
江野的脸色刷白。
“不可能…”
“你爸不是什么好人,江野。”
沈砚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赌博,欠债,到处借钱。”
“我妈心软,借给了他三万块。”
“结果他不但不还钱,还威胁要跳楼。”
江野的身体开始颤抖。
“我妈那天去找他,就是想劝他不要做傻事。”
“结果你爸真的跳了。”
“砸死了我妈。”
沈砚停在江野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你还觉得你爸是受害者吗?”
江野跌坐在椅子上。
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想起父亲生前的种种异常。
总是神神秘秘地接电话。
经常半夜不回家。
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债主上门。
“所以你接近我,真的是为了报仇?”
江野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沈砚没有回答。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女人的照片。
温柔的笑容,慈祥的眼神。
“这是我妈。”
沈砚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是个护士,总是救死扶伤。”
“就是因为太善良,才会被你爸害死。”
江野看着照片中的女人。
那张脸和沈砚有几分相似。
“我本来想毁掉你的一切。”
沈砚收起手机。
“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
“但是什么?”
江野抬起头,眼中带着绝望。
沈砚伸出手,拇指轻抚过江野眼角的青紫。
“但是你比你爸有趣多了。”
江野的身体瞬间僵硬。
“什么意思?”
沈砚的手指顺着江野的脸颊滑到下巴。
“你爸是个懦夫,只会逃避。”
“但你不一样。”
“你会为了救母亲去打地下拳击。”
“会为了几千块钱拼命。”
“甚至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跳河救人。”
江野想要后退,但椅子阻挡了他的去路。
“你想说什么?”
沈砚俯下身,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改主意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不想报仇了。”
“我想要你。”
江野的瞳孔急剧放大。
“你疯了?”
沈砚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也许吧。”
“但是疯子的话,你信不信?”
他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妈的医药费我会继续付。”
“你的生活费、学费,我也会给。”
“但不是债务。”
“是交易。”
江野的心脏狂跳不止。
“什么交易?”
沈砚戴好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
“你属于我。”
“完全属于我。”
“作为交换,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江野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有病!”
沈砚笑了。
“我确实有病。”
“十年前就有了。”
“被你爸砸出来的病。”
他转身走向电梯。
“考虑一下吧,江野。”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沈砚突然伸手挡住了门。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江野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事?”
沈砚的笑容更加灿烂。
“你妈的手术费,我只付了一半。”
“剩下的十万,你觉得从哪里来?”
电梯门彻底关闭。
江野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十万块。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他冲向电梯,疯狂地按着按钮。
但电梯己经下到了一楼。
“沈砚!”
江野的嘶吼声在走廊里回响。
“你给我回来!”
但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和ICU里监护仪器永不停歇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