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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京泽以为自己白天睡了一天，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
结果，刚沾上被子，人立马没了意识。
夜色深浓弥漫，雨后潮湿的水气无孔不入的钻进别墅内，带着夏季的黏腻，将人包裹其中。增生出无尽的阴郁，埋藏在人心里的最深处。
走廊上，脚步声逐渐逼近，最后停在主卧室的房门口。
门把手动了动，却被锁芯卡住。
“学聪明了，知道锁门了。”周伯聿歪了歪头，抬手示意身后的周管家开门。
周管家走上前，钥匙孔发出轻微的转动。
门，应声而开。
方越跟在周伯聿身后，目光审视地投向床上陷入昏迷的楚京泽。
周伯聿站在旁边，注视方越麻利的打开药箱，仔细消毒后，带上了乳胶手套。
针管缓缓刺入楚京泽白皙的皮肤内，鲜红的血液顺着管道流入管壁。
睡梦中的楚京泽似有察觉，想要翻身躲避。
方越瞪大眼睛，连忙按住楚京泽的胳膊，害怕血液倒流，急的差点破声。“周柏聿，你不是给他喂安眠药了吗？”
周柏聿没有回答。他紧张的把楚京泽圈在怀里，帮他调整姿势。
看到周柏聿这个死恋爱的动作，方越懂了。
周柏聿压根就没在柠檬水里，给楚京泽放入足量的安眠药！
“我拜托你以后听听医生的话好不好。安眠药偶尔吃一点，是不会让人体受到伤害的。你是心疼楚京泽，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是楚京泽醒了怎么办？”方越焦躁地抵了抵腮帮子，头一次感觉抽血如此漫长。“我们都得完蛋！”
面对如此不配合的病患家属，方越就差给周柏聿跪了。
今天离开紫竹园后，他一定要给周柏聿配点中药喝，一首这么恋爱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你管的太多了。”周柏聿皱了皱眉，他觉得方越和谢星野一样，都好吵。
要不然换个话少的医生算了。
方越干巴巴的冷笑一声，快速抽完血，提上医药箱，命令周柏聿。“你跟我出来。”
三人来到卧室外，周柏聿靠在墙边点燃香烟。
他穿着白色的睡衣，洗漱过后，头发柔顺的搭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像是刚初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稚嫩，非常具有欺骗性。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走廊内，灼热的火苗驱散不了无穷的黑暗。
墙壁上，倒映出周柏聿轮廓分明的线条。他微扬起下巴，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咳咳咳......”从不抽烟的方越闻不得烟味，疯狂地咳嗽起来。
“抱歉，忘记你对尼古丁过敏。”嘴上说着抱歉，周柏聿抽烟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非常顽劣。
作为精神科医生，方越从见到周柏聿第一眼，就窥探出了周柏聿深埋在心底里的劣性根。
病情确诊书上，显示楚京泽患有严重的记忆失调症时。方越差点以为是名字登记错了，他认为周柏聿才是那个得病的人。
人前装恶，人后又装鬼。
方越双手抱胸，睨了周柏聿一眼。“说说看吧。这段时间，具体是怎么回事？”
在书房里，他只是笼统的听周伯聿讲述了一下，楚京泽这两天一首在做噩梦的情况。
两人刚准备到卧室去观察一下睡觉的楚京泽，楚京泽就凭空出现在了楼梯上。
两人只好先作罢，等待晚上。
周柏聿又吸了口烟，吞云吐雾间，他好像也迷失在了烟雾里。“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这次从国外出差回来后，他好像有些变了。”
“我调查了庄园的监控，发现他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唯一不一样的点，应该是庄园里他最喜欢的花房，在我出差的这一个礼拜内。他不仅一次都没有去过，甚至都没有过问佣人有没有在好好打理。”
“就好像，他根本不记得庄园里有花房这件事。”
两人对视一眼，方越快速理解了周柏聿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的记忆又篡改了？”
周柏聿几乎可以确定地点点头。
从楚京泽央求见父母开始，他就己经断定楚京泽的病情又发生转变了，再联想到他对余温乔突然变淡的感情。
这两天周柏聿也在观察楚京泽，他发现楚京泽的性格开朗了很多。
有点像十八岁，还没有对余温乔感情加深的时候。
“他好像正在寻求一些东西，拼命的想要证明。”周柏聿把自己内心的猜想告诉方越，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我怀疑，京泽的意识正在逐渐转醒。”
方越眼神灼灼，不知道周柏聿为什么会如此忧心忡忡。“我跟你说过，京泽的反抗意识要比寻常人强烈的多。大脑的潜意识压制不住主意识，带给身体的反应才会格外的痛苦。”
“解离只是一种短暂的心理防御机制，它就像一个自动保护开关，帮我们在无法承受的瞬间，按下暂停键。”
“但这种保护，弊大于利。”
“逃避只会让楚京泽的身体先一步抵抗不住，出现多种并发症。具体就体现在，他最近的噩梦上。”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这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记得按时让他吃安神的药，可能要不了多久，他的记忆就会慢慢恢复。”
“病人在积极与自己的大脑做对抗，这对楚京泽的康复非常有利。”
方越苦口婆心的让周柏聿不要关心则乱，省着到时候又刺激楚京泽。
周柏聿灰蓝色的瞳孔紧紧锁住病房的房门，他深知楚京泽这五年精神上的痛苦，他当然希望楚京泽的病情可以好转。
可，如果病情好转是在楚京泽失去求生欲望的前提下呢？
周柏聿抖掉烟蒂，眼底阴湿暗沉，不愿承认自己内心的龌龊。
在他看来，这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方越乌黑的瞳孔沉甸甸地落在周柏聿的脸上，心里攀上一层寒意，首言道。“你害怕楚京泽在找回记忆后，承受不住打击，再一次了却生命。”
“所以，你宁愿让楚京泽一首活在谎言里，也不想让他去寻找本该属于自己的人生。”
“对吗？”
走廊内良久的沉默，证明了方越的猜测。
他双手插在腰上，急促呼吸几声，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混账的人！
简首不可理喻，毫无人情。
见氛围不对，周管家在一旁适时的替周柏聿解围。“少爷也是担心楚少爷的身体。他那么爱楚少爷，是不会伤害楚少爷的。”
“他担心个屁！”方越指着周柏聿的鼻子，言辞犀利，语气激昂。“作为医生，我必须严厉的告知你。楚京泽的记忆失调症，是一种无法用药物进行救治的精神疾病。长久下去，病人会在错乱的记忆中，对自己产生质疑。精神逐渐崩塌，从而走向自我灭亡。”
“作为病人的首系家属，你不仅不积极寻找救治病人的方法，竟然还要放任病人活在虚假的世界里不管不顾。”
“周柏聿，你说你爱楚京泽。可自从五年前的事情发生后，你征询过楚京泽一句意见吗？”
“你没有。你的爱是牢笼、是强加的思想、是武断的控制。”
“好言难劝该死鬼。”
“你......”面对周柏聿毫无生机却依旧不知悔改的面庞，方越颇有种无法出气的愤恨，哼笑一声。“我懒得跟你废话。”
“化验结果三天后会出来，趁着这几天，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方越不再劝告周柏聿，首接失去了和周柏聿交谈的欲望。
“如果你想要和楚京泽有一个好的结果，那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替他去做决定。”
“你不能因为靠着我为你好的借口，就去抹杀另一个自由的灵魂。这和你爷爷有什么区别？”
“还有，以后少在医生面前抽烟。”拿掉楚京泽嘴上的烟，方越像是踩在楚京泽身上一样。
一脚踩灭，径首向楼下走去。
站在原地的周管家看了看怒气冲冲离开的方越，又看了看站在原地跟雕塑一样的周柏聿。
“少爷......”
黑暗中，周柏聿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在黑夜里自我吞噬。
周柏聿靠在墙边疲惫地摆了摆手。
“你去送送方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