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蝎…”
陈默模仿着记忆中枯骨老魔那嘶哑的腔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冷漠,“尔等…意欲何为?
陈默刻意表现出来的模样,落在赤蝎眼中,无异于最清晰的信号。
老祖不行了!这一刻,他最后一丝顾虑烟消云散。
“意欲何为?”赤蝎发出一声尖厉的狂笑,那笑声在幽闭的洞窟里传出阵阵回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洞顶的磷火被震得狂乱摇曳。
“弟子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了!”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扭曲变形,“您老人家占着这位置,占着那《枯荣毒经》,如同朽木占着沃土!今日——”
赤蝎猛地将手中那块黯淡的玉符高高举起,在惨绿磷火的映照下,那玉符表面流转的微弱光泽仿佛垂死者的最后挣扎。
“弟子赤蝎,恭送师尊——上路!”
话音未落,他五指骤然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洞窟中炸响!
那块象征身份且蕴藏着枯骨老魔一丝本命真元的玉符,在赤蝎布满青筋的手掌中应声而碎,化作几块黯淡无光的残片,簌簌落下。
一股带着强烈怨念和腐朽气息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从碎裂的玉符中心荡漾开来,瞬间穿透空间,狠狠撞入陈默的胸口!
“噗——!”
陈默如遭重锤猛击,身体剧烈地弓起,一口散发着刺鼻腥甜味的乌黑血液狂喷而出。
顷刻间,一股强大的力道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里横冲首撞,撕扯着每一寸血肉,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
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
就这么死了嘛!
我……刚穿越过来就要死了嘛!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滴答”声仿佛穿透了时空,清晰地钻入耳中。
滴答…滴答…滴答…
规律,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倒计时意味。
弥留之际,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扭动僵硬的脖颈,循着声音望去。
角落的石壁上,嵌着一个古老的铜质漏刻。
铜质漏刻造型古朴,甚至有些残破。
浑浊的暗红锈迹的液体,正从上方的小孔中,极其缓慢地坠入下方承接的容器。
滴答。
“子…时…”
铜漏的刻度,正缓缓指向一个古篆标记——子时。
……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一息。
陈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视野终于艰难地撕开一条缝隙。
昏暗。光线极其微弱,只能勉强勾勒出近处物体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汗酸味,身下是坚硬粗糙的触感,硌得骨头生疼,身下铺着的似乎是干草?
这是哪里?
我没死……不,我刚刚不是穿越了!
刚才……那蚀骨灼心的剧痛,那灵魂被撕碎的恐怖感觉是梦?可那感觉真实得令人颤栗。
“醒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浓重的口音,“醒了就赶紧滚起来!误了采集腐心草的时辰,小心你的皮!”
腐心草?!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唤醒了陈默本以为是梦的记忆。
枯骨老魔那枯爪般的手捻起剧毒药草的画面,毒杀杂役弟子的残酷场景历历在目。
陈默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像是一个简陋的窝棚。
棚壁是粗糙的泥巴混合着干草糊成,布满裂缝。几缕微弱的晨光从缝隙和低矮的门口透进来,勉强照亮了棚内。
地上铺着薄薄一层发黑发霉的干草,这就是他躺着的地方。
旁边,一个穿着同样破烂灰布短褂,身材矮壮,长着一脸横肉的男人正叉腰站着,眼神凶狠地瞪着陈默,手里还拎着一根脏兮兮的皮鞭。
“看什么看!装死啊?还不快滚起来去药田!”矮壮男人见陈默没动,不耐烦地一鞭子抽在旁边一个破陶罐上。
“啪”地一声脆响,陶罐应声碎裂。
药田?杂役?
陈默整理着枯骨老魔的记忆。
他清晰地记得昨天,就在他那阴森的石室里,一个试图偷懒的年轻杂役被他随手一道毒烟化为了脓血白骨!
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年轻脸庞……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
陈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挣扎着坐起身,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一件沾满泥污的灰色粗布短褂,露出的一双纤细瘦弱手臂,皮肤是营养不良的蜡黄色,布满了细小的新旧伤痕。
双手更是骨节粗大,布满厚厚的老茧和裂口,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这不是枯骨老魔那枯槁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
这是……
陈默猛地抬起颤抖的手,摸向自己的脸。
触感是温热的,皮肤虽然粗糙,但绝不是枯骨老魔那干瘪如树皮冰冷如尸骸的感觉。
陈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次我又穿越……变成了谁?
难不成是昨天那个被枯骨老魔随手毒杀的杂役弟子?!
“发什么呆!晦气!”矮壮监工见陈默依旧失魂落魄,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在旁边的干草上,草屑纷飞。
“再磨蹭,早饭也别想吃了!现在赶紧滚去药田,今天采不够十筐腐心草,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监工粗暴地揪住陈默的衣领,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从草铺上拽了起来,狠狠往外一推。
踉跄着冲出低矮的窝棚,清晨冰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外面是一片依着陡峭山势开垦出的狭长梯田。
黑色的土壤上密密麻麻生长着一种暗紫色形态扭曲的怪异植物,正是枯骨老魔记忆中用来炼制剧毒的腐心草。
远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如同匍匐的巨兽,笼罩在灰蒙蒙的毒瘴雾气中,压抑得令人窒息。
零星几个和陈默穿着同样破烂灰衣的身影,正佝偻着腰,在那些危险的毒草间麻木地劳作着。
毒龙岭!万毒宗!
我真的变成了那个昨天被“我”亲手杀死的杂役弟子!
这究竟是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类似于电影《源代码》中的无限循环?
可如果那样的话,他应该以枯骨老魔的身份无限循环,又怎么会穿越到了这个杂役弟子身上。
昨天是毒杀者,今日是被杀者。
不会还有明天吧?明天难不成又一个新的身份!
就在这时,监工的呵斥声打乱了陈默的思绪。
在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鉴于他手中皮鞭的威慑,陈默只能硬着头皮走向那片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紫色毒草田。
我究竟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