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灯光如融化的蜂蜜,缓缓流淌在餐桌上,将一切都浸染得朦胧而温暖。两碗白米饭蒸腾着袅袅热气,像两朵轻盈的云,氤氲着米香。一旁翠绿的清炒时蔬泛着的油光,鲜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而占据餐桌中心位置的,是那一小锅承载着狄向晨三年幻想的番茄炖牛腩,浓郁的汤汁在灯光下泛着酸甜的光泽,如同被琥珀封存的时光,静静地散发着勾人魂魄的香气。
狄向晨僵硬地坐在严美娜对面,身体绷得笔首,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石像。指尖因过度用力捏着筷子而微微发白,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指痕。空气里,食物的香气与严美娜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如同雨后青草般清新的馨香交织缠绕,化作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笼罩其中。他的脑袋有些发懵,仿若置身云端,晕乎乎的。
三年来,那些被他深藏在心底、小心翼翼拼凑起来的关于严美娜的记忆碎片,此刻竟如此真实地呈现在眼前。那个曾如月光般遥不可及的身影,此刻正坐在他对面,眉眼含笑地邀请他共享一顿亲手烹制的晚餐。这一切美好得令人不敢置信,仿佛是一场稍一用力就会破碎的梦境。
严美娜:“别光看着,吃啊。”
严美娜的声音带着盈盈笑意,宛如山间叮咚的清泉,清脆悦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率先拿起筷子,动作优雅而自然,轻轻夹起一根生菜,那姿态美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精致的仪式。
狄向晨:“哦!好,好!”
狄向晨如梦初醒,慌乱间也急忙夹起一块牛腩。可因为太过紧张,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差点让到嘴边的美味滑落。他慌忙将牛腩塞进嘴里,试图用咀嚼的动作掩盖内心如惊涛骇浪般的慌乱。牛肉醇厚的香气与番茄的酸甜在口腔中再次蔓延开来,可此刻,味蕾的感受早己不再重要。在他心中,这块牛腩承载着特殊的意义——这是她做的,是为他(至少他满心欢喜地坚信)而做的。
狄向晨:“好吃!真的好吃!”
狄向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刻大声夸赞,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甚至带着一丝破音。他用力地点头,眼神中满是炽热的真诚,仿佛眼前的菜肴是世间难得的珍馐美味。
狄向晨:“学姐你太厉害了,第一次做就这么好!”(他又一次重复着类似的话语,尽管笨拙,却饱含着最纯粹、最浓烈的赞美。)
严美娜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望着他那双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漫天星辰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毫无保留的欣赏与倾慕。她微微一愣,随即,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一个温柔而真实的笑容在脸上缓缓绽放,如同初春湖面上荡开的涟漪,瞬间驱散了她平日里身上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让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而亲切。
严美娜:“好啦好啦,别夸啦,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严美娜的声音轻柔,带着些许羞涩。灯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为她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严美娜:“你平时……晚上回来都挺晚的?零食柜里好像都是泡面。”(严美娜语气随意,像是不经意间提起的闲聊话题。)
狄向晨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突然揪住了心脏。原来她都注意到了!这半个月来自己刻意躲避的行踪,还有那堆积如山的泡面……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自以为巧妙的“潜伏”行为,在她面前就像一场笨拙的闹剧,顿时窘迫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狄向晨:“啊?嗯……在公司实习……或者……打球…… ……怕……怕回来早了打扰学姐……”
严美娜:“打扰?”
严美娜微微挑眉,眼神中满是意外。她放下筷子,拿起水杯轻抿一口,目光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探究地看着他。
严美娜:“我们是合租室友,公共区域本来就是共用的。你回来得晚,动静反而更大。”(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而且,半个月了,除了你刚搬来那天,我们好像都没怎么说过话吧?”
这一连串的话语,如同精准的首球,首击狄向晨的内心。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维都在这一刻停滞,CPU都快被烧干了。他该怎么解释呢?难道要坦白“因为我暗恋你三年,每次看到你就紧张得说不出话,还怕自己出丑,所以只能像个胆小鬼一样躲着”?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他就感觉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慌乱地西处游移,就是不敢与严美娜对视。
狄向晨:“我……我……那个……就是……有点……”
狄向晨语无伦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将自己的窘迫和慌乱都藏起来。
看着狄向晨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的样子,严美娜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她没有继续追问,反而体贴地主动转移了话题,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
严美娜:“好了,吃饭吧。泡面没营养,以后……如果晚上回来饿了,厨房可以用。别总是泡泡面或者点外卖了。”(她指了指灶台,又略带自嘲地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不嫌弃我的手艺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吃。”
狄向晨:“不嫌弃!绝对不嫌弃!”(狄向晨立刻抬起头,几乎是脱口而出,眼神中满是坚定。)“学姐做的……特别好!”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夸张,而是多了几分沉稳和珍惜。他珍惜的不仅仅是这顿美味的晚餐,更是这份来之不易的邀请,是她主动打破僵局的温柔,是让他梦想成真的珍贵共处时光。
严美娜:“噗。”
严美娜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清脆悦耳,如银铃般动听,瞬间驱散了餐桌上最后的尴尬。
严美娜:“快吃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说着,她自然地夹起一块牛腩,轻轻放进狄向晨的碗里,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狄向晨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狄向晨:“嗯!”
狄向晨用力点头,这一次,他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他学着严美娜的样子,小口地吃着米饭,偶尔夹一块牛腩,更多时候则是品尝那盘清爽的炒青菜。他努力尝试着主动寻找话题,尽管每一句话都显得有些笨拙:
狄向晨:“学姐……最近工作很忙吗?看你……房间的灯总是亮到很晚……”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难以阻挡。严美娜似乎也放松下来,开始兴致勃勃地聊起她正在钻研的专业书籍,吐槽某个难缠的导师。狄向晨专注地听着,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认真地点头,偶尔笨拙地接上一两句话。
餐桌上的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自然、融洽和谐,甚至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馨。碗碟的轻碰声,两人低低的交谈声,在温暖的灯光下交织成一曲美妙的乐章。
狄向晨偷偷看着严美娜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看着她蹙眉思索时可爱的神情,看着她被灯光晕染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线条。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幸福感在他胸腔里满溢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曾经,他无数次在梦里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和她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吃着家常的饭菜,随意地聊着天。而此刻,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了,触手可及。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有力而欢快地跳动着,“咚咚,咚咚”,仿佛是在为这美梦成真的时刻欢呼雀跃。
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温柔地投在身后的墙壁上,两个影子靠得很近,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亲密。碗里的饭渐渐见底,盘中的菜也所剩无几。这顿晚餐,对狄向晨来说,是他人生中最难忘、最美味、最珍贵的一顿饭。每一个瞬间,每一句对话,甚至空气中残留的油烟味,都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成为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原来,只要勇敢踏出那一步,真的能够触碰到心中的月亮。哪怕这月亮亲手做的番茄炖牛腩并非十全十美,在他心中,也胜过世间一切珍馐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