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空间站,深渊行动指挥部。
刺耳的警报声在空气中尖锐地切割着紧绷的神经。巨大的全息星图上,代表“棱镜塔”能源站的巨大光点骤然熄灭,化作一片扩散的、象征毁灭的灰色尘埃云。旁边悬浮的数据面板上,原本扑向金穗带核心区的那片猩红潮汐前锋,其扩张速度肉眼可见地迟滞了下来,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拖拽。
“确认!棱镜塔目标摧毁!”
“潮汐前锋能量衰减率…17.3%!扩张速度降低…预计抵达麦哲伦星团时间延迟…11小时48分钟!”
“金穗带核心区撤离进度…提升至39%!”
指挥部内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封烬站在星图前,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冷酷地跳动着:58:14:22… 棱镜塔争取的这近12小时,如同杯水车薪。零号深渊,那最终的巢穴,依旧遥不可及,方案的核心依旧缺失。皮下的暗物质结晶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与右眼残留的、因陆离吸收反应堆能量而产生的幻痛交织在一起,如同冰冷的针在神经上反复穿刺。
代价。陆离付出了右眼和身体晶化的惨烈代价,争取了时间。而他…必须找到通往深渊的钥匙!
他转身,快步走向指挥部深处一间临时设置的、由多重能量护盾和物理隔音屏障保护的静室。静室中央,是一个连接着空间站核心主机的、造型古朴的金属手提箱。箱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这是他父亲——联邦星核之眼项目首任首席研究员封启明——失踪前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一个高度加密、连联邦最高数据库都无法破解的私人日志存储器。
封烬的手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拂过冰凉的金属表面。父亲的脸庞在记忆中早己模糊,只剩下实验室白大褂的背影和那句最后的叮嘱:“阿烬…远离星核…它…不是希望…” 他曾以为这是父亲对危险项目的警告,如今看来,更像是对终极真相的绝望预言。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箱子中央的感应区。箱子无声地滑开,露出内部复杂的接口和一块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菱形晶体——存储核心。
“接入主机,最高权限。解密协议:启明星。”封烬的声音低沉。这是他父亲留下的私人密钥。
光屏亮起,复杂的解密进度条开始缓慢移动。封烬盯着那跳动的数字,太阳穴处因持续的头痛和结晶刺痛而突突首跳,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陆离脖颈处那狰狞蔓延的幽蓝晶脉,以及他失明的右眼。烙印携带者…定位信标…源初文明的绝望造物…他与陆离,如同被无形丝线缠绕的傀儡,正被一步步拖向同一个深渊。
突然,进度条猛地跳到100%!光屏上并未出现预期的日志文本,而是弹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旋转的几何符号和能量流线构成的三维动态模型!模型的核心,是一枚被放大了无数倍、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星核之眼碎片!碎片周围,环绕着无数道代表不同维度能量的流动光丝。
同时,一行冰冷的、如同父亲手写般的文字浮现在模型下方:
“零号深渊,非门,乃锁。”
“锁孔双钥,缺一不可。”
“钥一:星核碎片(物质之匙,锚定秩序奇点)。”
“钥二:活体烙印(信息之匙,承载源初之痕)。”
“双钥归位,锁芯方启。门后…非生即寂。”
双钥!
星核碎片!
活体烙印携带者!
封烬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父亲的研究…竟然早己触及了零号深渊的核心秘密!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考古禁区,而是一把需要特定“钥匙”才能开启的锁!一把通往虚渊巢穴…或者…通往某种终极答案的锁!
星核碎片…他们有一块!从熵寂教派母舰残骸回收的“起源之种”碎片,正被严密保管在空间站最深处的隔离舱里!而活体烙印携带者…陆离!那个被源初文明植入信标、身体正被烙印力量反噬晶化的海盗!
方案的核心瞬间清晰!但也冰冷彻骨!他们要主动前往零号深渊!带着星核碎片!带着陆离!用这两把“钥匙”…去开启那扇可能通往毁灭的大门!
光屏上的动态模型开始变化,星核碎片与一个抽象的人形烙印光影缓缓靠近、旋转。当两者达到某种特定的能量谐振相位时,模型中心猛地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白光!白光中,一个深邃的、仿佛通往宇宙尽头的通道轮廓一闪而逝!
双钥启动!这就是路径!
就在这时,封烬太阳穴处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猛烈爆发!仿佛有冰冷的晶体尖刺狠狠扎入大脑!视野瞬间被一片旋转的幽蓝星尘覆盖!星尘中,亿万复眼的冰冷轮廓若隐若现!这一次,伴随而来的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还有一种冰冷的、如同实质的…召唤?或者说…归巢的牵引!
皮下的暗物质结晶疯狂脉动,与脑海中父亲留下的双钥模型、与遥远虚渊的凝视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混乱星域边缘,“血爪号”母舰,医疗隔离舱。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血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高压电路过载后的臭氧与晶体熔融混合的诡异气息。陆离躺在简陋的医疗床上,身体被固定带束缚着,仍在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
他的右眼彻底变成了一颗镶嵌在眼眶中、浑浊幽蓝、毫无生气的晶体球。脖颈和左侧脸颊上,狰狞的幽蓝晶体脉络如同活体的荆棘藤蔓,刺破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而闪烁着冰冷的微光。晶体脉络的边缘,皮肤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灼烧后又急速冷却的炭黑色,不断渗出混合着幽蓝荧光和坏死组织的粘稠脓液。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晶体脉络的搏动,带来深入骨髓的撕裂感。
巴隆站在隔离窗外,独眼透过厚重的观察玻璃看着里面如同怪物的陆离,眼神复杂。棱镜塔的突袭成功了,代价是陆离几乎变成了非人的存在。血爪号残存的船员们对陆离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将他视为比虚渊更接近的灾厄化身。
“体征…极度紊乱…熵能侵蚀指数持续上升…超过安全阈值400%…”医疗官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绝望,“船长…他…他撑不了多久了…那东西…在吃掉他…”
巴隆沉默着,独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陆离是力量,也是灾星。是希望,也是诅咒。他需要陆离的力量去对抗虚渊,去在末日中为海盗争得一线生机,但陆离此刻的状态…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熵能炸弹!
就在这时——
嘀!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提示音,在死寂的隔离舱内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陆离被丢在角落、早己被能量辐射烧毁大半的个人通讯器残骸!那残骸的屏幕早己碎裂、焦黑,此刻却诡异地…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蓝光芒!
光芒在焦黑的屏幕上艰难地闪烁、凝聚…最终,艰难地拼凑出两个冰冷、扭曲、仿佛用幽蓝火焰书写的文字:
“深渊…等你…”
文字并非联邦通用语,也非任何己知文明的文字。其扭曲的几何形态和冰冷死寂的气息…赫然是源初文字!
这两个字出现的瞬间!
嗡!!!
陆离脖颈和脸颊上暴露的幽蓝晶体脉络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冰冷而混乱的牵引力,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无形锁链,狠狠拽住了他晶化的身体和残存的意识!剧痛让他猛地弓起身,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嘶嚎!
“深渊…等我…”他破碎的、带着无尽痛苦和一丝扭曲明悟的呓语,从沾满血沫的齿缝间挤出。烙印深处,那作为“定位信标”的核心,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回应着零号深渊的召唤!身体晶化的进程在剧痛中疯狂加速,仿佛正在被强行改造成一把…开启深渊之门的活体钥匙!
封烬在亿万光年外破译的双钥秘密,陆离在晶化剧痛中收到的源初召唤…如同两条冰冷的命运之线,在虚渊巨兽亿万复眼的注视下,终于无可阻挡地…交汇于那名为零号深渊的终极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