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瘦西湖猫讼

瘦西湖的晨雾未散，五亭桥的影子在碧波上碎成金箔。顾沉舟策马掠过廿西桥石阶，踏雪猫忽从他怀中探首，金丝鞋套蹭过桥栏青苔，留下朵朵盐晶梅印。桥下卖藕粉的老汉突然惊呼：“叼帽子的猫祖宗来啦！”——只见一道银灰魅影掠过画舫檐角，扬州盐运使的乌纱帽己挂上柳梢，帽檐还别着朵带露的琼花。 “娘亲的见面礼真别致。”卫岚忍笑抽出帽中密信，信上朱砂勾勒的瘦西湖淤泥土方图，竟被猫爪添了几道弯钩，钩尖正指小金山暗桩，“清淤河道画猫抓痕？这图纸改得比工部侍郎的胡子还风雅！” 盐商私邸里正演着双簧。

两淮盐课御史孙廷槐指着新掘的淤泥痛心疾首：“清淤乃利民大计！顾大人阻挠工程，莫非想包庇私埋湖底的盐引？”话音未落，侍女捧来的茶盏突然倾斜，碧螺春泼湿他的蟒袍——袍角浸水处浮出胭脂色“贿”字，细看竟是扬州青楼特供的松烟墨！ “孙大人这官袍熏的香，够买三百船淤泥了。”顾沉舟倚着窗棂轻笑，指尖盐晶花弹进茶汤。水面忽映出银灰猫影，那猫正蹲在孙家库房屋顶，利爪掀开的瓦片下，赫然堆着裹淤泥的油布包！ 子时的瘦西湖泛起鱼腥气。

卫岚扮作渔娘摇橹，船头竹筐里蜷着踏雪猫。当孙家仆役往湖心抛油布包时，猫瞳在月光下倏地泛蓝，纵身跃入水中。不过三息，湖面“哗啦”冒起气泡，母猫叼着油布包窜上船，爪子在包上掏了个洞——裹着淤泥的假盐引簌簌飘落，每张都盖着盐运使官印！ “妙啊！”暗处的郑黑胖猛拉渔网。二十个仆役连人带淤泥被兜上岸，淤泥遇风凝成块，块面浮出金丝字：“假引埋淤，真赃在此”。小盐妞趁机掏出盐卤粉一撒，仆役腕间金镯遇粉即显赭色“赃”字——原是盐商贿赂的标记！ 公堂对质那日，孙廷槐抬出十箱“清淤捐银”喊冤。

“本官两袖清风……”话音未落，母猫突然叼着破乌纱帽跃上公案，帽里掉出本浸水的账簿。顾沉舟拎起账册轻笑：“大人这清淤账妙得很——二百船淤泥竟花十万两？”他忽然拍案，盐晶花震落账簿封皮，夹层飘出张地契：瘦西湖东岸百亩盐田，赫然写着孙家幼子名讳！ 满堂哗然中，卫岚展开淤泥土方图：“您埋假引的油布包，用的是前朝贡缎吧？”图卷哗啦垂地，母猫突然扑向孙廷槐，爪尖勾开他衣襟——心口竟纹着与猫爪印一模一样的图腾！ “难怪您急清淤。”顾沉舟捻起猫爪沾的淤泥，泥里盐晶正凝结成“祭”字，“原来要毁的，是湖底的前朝盐脉祭坛啊！” 暮色染透瘦西湖时，新清的淤泥堆成小山。

小盐妞给母猫套上金线绣的“判官服”，猫爪按向淤泥土堆，印出朵朵盐梅。盐工们哄笑着争盖猫爪印，孙家暗购的盐田界碑霎时被梅海淹没。顾沉舟立在廿西桥头，见踏雪猫正追着孙廷槐的轿子跑，轿帘后摆晃着个鲜亮猫爪印，像盖了枚朱砂判官章。 “大人，东宫送来猫食。”卫岚捧来嵌玉食盒。盒中金丝绒垫上卧着对琉璃猫眼，底下压着太子手谕：“借猫三日，量量户部的良心。” 顾沉舟轻笑抚过母猫脊背，它忽然叼起片带泥的盐晶瓣。月光照透晶瓣时，内里竟蜷着条微雕盐蛇——与九十一章盐神祭坛的图腾如出一辙！ “喵呜——”母猫跃上盐垛，尾尖指向北方。瘦西湖的晚风卷起淤泥气息，隐隐带来塞外沙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