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水在佛像的眉眼间凝结成珠,一颗颗滚落下来。小英站在那尊三丈高的盐雕佛像前,看着那些泪珠砸在地上,溅起细碎的白沫,仿佛整座盐井都在为谁哭泣。
她在大牢中凭借囚衣上的线索逃出,历经艰难,靠着电台密令找到了这个藏在山腹中的盐井佛窟。她的肩上还带着那天被黑斗篷军官刺穿的伤口,在逃亡中未能得到妥善处理,如今己化脓发黑,却不再痛了——或许是因为这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早己麻木。
少年盐工靠在她身边,呼吸微弱,嘴唇干裂。他们刚从成都府大牢逃出来,靠着电台里的密令找到了这个藏在山腹中的盐井佛窟。可现在,他们被困在这里,没有出口,只有面前这尊流泪不止的佛像。
“你说……这些眼泪里藏着胶卷?”少年低声问,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小英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滴用盐壳接住的佛泪。她小心翼翼地剥开外壳,一卷透明薄膜般的胶卷缓缓展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快看!”少年指着胶卷边缘的一行字。
小英凑近,只见上面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迹:
“秋菊,白莲圣女。”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秋菊?那个在她七岁时被沉塘的三姐?那个教她认字、背《莲藏经》的女子?怎么会是白莲教的圣女?
胶卷继续滑动,画面闪烁不定,似乎在播放一段尘封的记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立于高台之上,身后是无数跪拜的人群。她的脸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睛,与小英记忆中秋菊的眼神一模一样。
“原来……你早就知道些什么。”小英喃喃道,手指微微颤抖。
胶卷最后一帧定格在一个图案上——一枚五角星状的党徽,嵌在佛像的眼眶之中,周围刻着几个古老的符号。
“我们要把胶卷和党徽合在一起。”她说。
少年点点头,扶着墙壁站起。两人一步步走近佛像,仰头望着那枚嵌在右眼中的金属党徽。它锈迹斑斑,却依旧泛着冷光。
小英伸手去够,指尖刚触到党徽边缘,一股寒意便顺着臂骨首冲心脏。她咬牙忍住,将胶卷贴上去。
刹那间,佛像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关被唤醒的声音。党徽缓缓旋转,胶卷也随之融入其中,发出一道耀眼的蓝光。
“成功了!”少年激动地说。
然而下一秒,地面开始震动,岩壁上的纹路亮起,如同血管般蔓延开来。整个盐井佛窟仿佛活了过来,西壁上浮现出一幅巨大的图景——那是明代观星台的全貌,中央祭坛上,一口青铜棺静静矗立,棺盖内侧刻着一行字:
“小英生辰”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你的棺材?”
小英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几百年前的棺材上,更没想到自己竟与这座盐井、这尊佛像、这段历史有如此深的联系。
“我必须进去。”她低声说。
少年拉住她的手:“等等!万一这是陷阱呢?”
小英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坚定得让人心悸:“如果这是我命中注定要走的路,那就让我走。”
她走向祭坛,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踏出,脚下的盐粒都会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这片土地也在回应她的到来。
青铜棺静静等待着她,棺盖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盐壳,轻轻一碰便簌簌掉落。她伸出手,按在棺盖上,冰冷刺骨。
“我来了。”她轻声说。
棺盖缓缓开启,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檀香与血腥味。棺内空无一物,唯有一件破旧的囚衣静静地躺在其中,与她在牢房中得到的那件如出一辙。
她伸手取下囚衣,指尖刚触到布料,那些干涸的血渍便开始蠕动,聚集成新的文字:
“以血为墨,绣党徽于心口。”
她咬破手指,颤抖着在囚衣胸口位置画下一颗五角星。随着最后一笔完成,囚衣上的经文骤然浮现,字体古老晦涩,却让她心头一震——这正是当年秋菊教她认过的白莲教密语。
“这是……《莲藏经》。”她喃喃道。
少年盐工凑近看,只见那些字句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不定,像是某种密码。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声念出几句:
“血祭归位,魂引归途……”
话音未落,墙壁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紧接着,一面砖墙无声地裂开,露出一个狭窄的暗格。暗格中放着一台老旧的电台,表面覆盖厚厚的灰尘。
“我们必须联系组织。”她低声说。
就在这时,隔壁牢房传来微弱的歌声:
“盐井苦,盐井寒,
三姐秋菊泪满衫,
红军来,红旗展,
铁镣锁不住青山。”
是小莲!小英猛地冲到铁栏边,透过缝隙看到隔壁牢房里站着一名少女,正是她们在盐井认识的小莲。她的眼神坚定,嘴里继续哼唱着,手指则在铁栏上轻轻敲击。
小英仔细聆听,发现那敲击声竟暗合摩尔斯电码!
她立刻回应,用指甲在墙上敲击:“SOS”。
回应很快到来:“CQD”。
这是求救信号的应答。小莲果然也是一名地下交通员。
回忆起在成都府大牢中,囚衣血渍变化显示经文、听到小莲通过摩尔斯电码传递消息、暗格中传出秋菊声音等事,他们深知危险未消。
小英盯着喇叭,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将囚衣重新穿好,抬头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我们得活着出去。”她说。
少年点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