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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的腥气还在鼻腔里盘旋，像是从地底涌出的血。小英的手指还残留着火药桶爆裂后的灼热余温，可她己经站在了猪圈前。那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而是她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斑驳的木栏，腐烂的稻草，还有几头懒洋洋打嗝的猪。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沾着泥，仿佛刚从水里爬出来。她不记得是怎么回到盐井镇的，只记得最后一幕是北斗七星崩塌，晨曦刺破云层，红色绸缎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然后，她的意识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拎起，又狠狠扔进了这间猪圈。
“我……回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猪圈外传来脚步声，低沉而急促。小英本能地缩进稻草堆里，屏住呼吸。她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在低声交谈。
“……今年口粮减半，老爷说要藏一半去换银子。”这是王管家的声音，带着点得意。
“可是那些佃户己经饿得啃树皮了。”账房的声音有些发颤，“万一闹出人命来……”
“你怕什么？他们敢闹，就让他们全家都去喂猪！”王管家冷哼一声，踢了踢猪圈的门板，“这些畜生倒是吃得好。”
小英咬紧牙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小时候就在这个猪圈长大，连睡觉都在猪槽边。那时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总是偷偷往猪食里塞些纸条，现在才明白，原来这里就是秘密的起点。
她悄悄摸出一根断骨般的细竹片，开始在猪槽背面刻字。但猪群忽然骚动起来，一头母猪猛地撞向食槽，吓得她差点松手。原来是她不小心碰到了猪槽边缘，惊动了这群畜生。
混乱中，她迅速将听到的话刻完：“克扣口粮、藏银换军火、与白莲教勾结”。
猪蹄踩踏的声音像鼓点一样敲打着她的神经。她心跳加快，额头冒汗。等王管家和账房的脚步远去，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这时，月亮升起来了，苍白的光洒进猪圈。小英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东西——那是她刚才用稻草编的一颗红星，歪歪扭扭，却透着一种诡异的美感。她本想把它挂在猪圈顶上当装饰，没想到它竟然在月光下发出磷火般的幽光。
那光芒映照在猪槽底部，原本模糊不清的几个字突然清晰可见：“红军”二字赫然浮现，像是用血写下的誓言。
小英瞪大双眼，手指微微颤抖。她记得母亲临终前，曾指着她背后凤凰烧伤的位置说：“你是星图的孩子，也是红旗的孩子。”
可她从未想过，这句话竟会在这里应验。
她伸手触摸那两个字，指尖一凉，仿佛触到了某种古老的力量。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秋菊深夜写信时的眼神，黄三少爷傻笑的模样，少年工背上盐晶疤痕的形状……一切似乎都有联系，只是她以前从未察觉。
猪圈外的风呼啸而过，卷起几根稻草，在空中旋转着落下。小英忽然意识到，这颗红星并不是她凭空编织的，而是某种潜意识的指引。她七岁那年画下的镰刀斧头图案，如今正以另一种形式重现。
她把红星放在猪槽旁边，静静看着它发光。光芒越来越亮，仿佛要把整个猪圈都点燃。
“这是……什么力量？”她低声问。
远处传来犬吠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小英迅速抓起红星，塞进衣襟里。她不敢再耽搁，必须把这个消息送出去。但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少年工都不能说。
她轻轻推开猪圈的门，夜风吹拂着她的脸。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间熟悉的猪圈，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敬畏。
“命运己定。”她喃喃道。
她转身离开，脚步坚定。
而在她身后，猪槽上的“红军”二字渐渐隐没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首到一只乌鸦落在猪圈屋顶，俯瞰着这一切，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