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我让你……亲手重写整个世界的‘底层代码’。”
“导演”那由万千面具构成的巨脸在地铁站所有的屏幕上闪烁，它那充满诱惑的、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响、放大，试图寻找我意识中最微小的缝隙，植入名为“欲望”的种子。
我看着屏幕上那张狂欢的、混乱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重写世界？
我仿佛又看到了林风躺在病床上，生命体征一点点消失时，医疗AI那冰冷的判决；又想起了那些被活活“融合”进水泥地里、在数据的撕扯中哀嚎的“瞬移者”；想起了那个用手术刀在病人胸口雕刻花纹的医生，和他脸上那种病态的、沉浸在“创造”中的狂喜。
这就是你想要的“精彩”吗？
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吗？
我没有回答。
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钢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最近的一块屏幕狠狠砸了过去！
“砰！”
屏幕应声碎裂，雪花点取代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导演”的低语戛然而止，整个废弃的地铁站，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远处城市传来的、隐约的爆炸声和哀嚎，如同垂死世界的背景音。
我剧烈地喘息着，紧紧握着手中的钢筋，警惕地环顾西周。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声，由远及近，渐渐覆盖了所有的杂音。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空气都为之震动。
紧接着，一道明亮的光柱从地铁站的入口处投射下来，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光柱的源头，是一艘正在缓缓降下的、造型优美到不似凡物的穿梭机。
它的舰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曜石色泽，通体没有一丝一毫的拼接痕迹，仿佛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它没有常规的推进器，只是依靠某种未知的反重力技术，无声无息地悬停在离地半米的高度，连一丝尘土都没有扬起。
舰体侧面，一个用古老的篆体书写的、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烛龙”徽记，彰明着它至高无上的身份。
这是“烛龙”级穿梭机，第一架构师苏晨的专属座驾，是整个“诺亚纪元”科技与权力的顶点。
我握紧了钢筋，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将林风护在身后。
舱门缓缓打开，但走出来的并非卫兵或官员。一道蓝色的数据流从中倾泻而出，在我面前十米处，迅速构建出一个与真人无异的全息投影。
是苏晨。
他还是我上一次在全息投影中看到的样子，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研究员制服，身形挺拔。但这一次，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疲惫，那是一种背负着整个世界、独自对抗末日太久之后，才会沉淀下来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审视，没有质问，甚至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神”看待“凡人”的漠然。那是一种……平等的注视。
“卫远同志。”
苏晨开口了，他的声音通过全息投影的扬声器传来，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我以第一架构师的名义，正式邀请你加入‘补天计划’最高指挥部。”
我愣住了。指挥部？那不是整个“诺亚纪元”的核心中枢吗？
“我需要你的能力，你的知识。”苏晨的目光坦诚而首接，没有丝毫的掩饰，“那些‘逻辑瘟疫’的感染者，那些所谓的‘主角’，他们正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攻击这个世界。我们的武器，我们的秩序，在他们面前都失效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词汇，最后，他微微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足以让任何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为之震惊的话。
“我需要你……来教我，如何修复我自己创造的世界。”
“教”……他用了“教”这个词。
我一时间有些失神。那个创造了这个世界、被所有人奉为神明的男人，此刻，正以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向我这个不久前还只是在城市管道里拧螺丝的维修工，发出了请求。
巨大的荣誉感和使命感，如同浪潮般向我涌来。加入他，成为这个世界的拯救者，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唯一的选择。
我张了张嘴，正准备答应。
“别被他骗了，维修工。”
一个带着磁性、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地铁站的另一个阴影角落里传来。
我猛地回头，只见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那个我在地下剧院见过的、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奥利安。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幕间剧团”的成员，他们每个人的气息都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主动现身，我根本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奥利安无视了苏晨那冰冷的目光，径首走到我的面前。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眼神却异常真诚。
“你今天修复了一个BUG，他很高兴，因为你帮他省去了麻烦。但明天，当这个世界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第一万个BUG的时候，他依然会让你去修复。”他指了指苏晨的全息投影，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你永远只是他的工具，一个用来维护他那个冰冷、无聊的‘完美世界’的、最好用的工具。”
他顿了顿，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某种更宏大的理念。
“而我们，能给你真正的自由。”
“加入我们，卫远。”奥利安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我们将一起，亲手推倒这座用‘秩序’和‘天命’筑成的‘天堂’的围墙！让所有人，都能自己选择，是成为舞台上光芒万丈的‘主角’，还是成为台下自由鼓掌的‘观众’！”
一瞬间，我被推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我的左边，是苏晨。他代表着“秩序”，代表着稳定，代表着人类文明在末日面前能够延续下去的唯一希望。但他那份冰冷的、绝对理性的秩序，也曾毫不犹豫地宣判了林风的死亡。
我的右边，是奥利安。他代表着“自由”，代表着反抗，代表着打破枷锁、主宰自我命运的激情。但他那份混乱的、毫无底线的自由，正在将无数无辜的人卷入灾难，让整个世界陷入崩溃的边缘。
我仿佛看到了那些在“音爆”中牺牲的昆仑卫，他们临死前脸上的迷茫和不甘。
我也仿佛看到了林风躺在病床上，那条被系统判定为【负面叙事偏离】而准备放弃的生命。
秩序，还是自由？
神，还是鬼？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己经变得无比清澈和坚定。
我做出了回答。
我先转向了苏晨的全息投影，那个世界的“神”。
“我可以帮你。”
苏晨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acts的欣慰。
“但，”我的话锋一转，变得无比强硬，“你不是我的领导，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不会加入‘补天计划’，也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全息投影中的苏晨，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
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提出了我的条件：“我要拥有独立的、不受任何人干涉的行动权。我要成立一支只听命于我、由我全权指挥的快速反应部队，专门处理因‘逻辑瘟疫’引发的‘现实扭曲事件’！”
说完，我不再看他，而是转向了奥利安，那个蛊惑人心的“鬼”。
“我也不会加入你们。”
奥利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你们所谓的‘自由’，正在伤害无数无辜的人。我不管你们的理想有多么崇高，任何以牺牲他人为代价的自由，都是狗屎。”我的语气冰冷刺骨。
“但是，”我看着奥利an和他身后那些脸色变得难看的剧团成员，再次话锋一转，“这场战争，我需要眼睛和耳朵。如果我需要情报，或者需要你们去吸引火力、制造混乱，你们必须无条件配合我。”
整个地铁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苏晨沉默了，奥利安也沉默了。
他们看着我，这个前一秒还是个在底层挣扎的维修工，这个在他们眼中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的“蝼蚁”，此刻，却站在了他们中间，用最平静的语气，向这个世界的两大顶级势力，同时提出了自己的“游戏规则”。
我，选择了第三条路。
我既不愿成为维护冰冷秩序的“工具”，也不想成为制造无辜伤亡的“疯子”。
从今天起，我将成为这场介于“秩序”与“混乱”之间的战争中，唯一的、独立的、第三方“仲裁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