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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卫二轨道，冰冷的宇宙真空成了最残酷的猎场。
华夏第一舰队正在节节败退。
“右满舵！引擎过载百分之一百二十！把那几架无人机当诱饵甩掉！” 龙骧的声音在昆仑号舰桥上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钢铁般的沉重和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在他的命令下，昆仑号庞大的舰身以一种近乎自残的姿态，猛地做出一个剧烈的翻滚机动，惊险地躲过了一小队从诡异角度跃迁而来的水晶蜻蜓。舰桥内，巨大的过载让所有人都被死死地压在座位上，战术桌上固定的水杯因为剧烈震动而嗡嗡作响。
全息星图上，代表友军的光点正在变得越来越稀疏。就在刚才，三艘“哨兵”级无人侦察机，在试图进行战术迂回时，被一群“先驱者”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包围、穿透、然后引爆，在真空中化作了三团无声的火花。
敌人根本不遵循任何己知的战争逻辑。它们没有战线，没有阵型，没有所谓的侧翼和后方。整个蜂巢就是一个整体，可以在任意一点集结，又可以在任意一点分散。它们的攻击更像是一种优雅而致命的舞蹈，每一次集体跃迁，每一次阵列变换，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更高维度生物的艺术感。
“衡山号报告！我舰左舷C区装甲被不明方式洞穿！无人员伤亡，但能量管线受损，护盾功率下降百分之十二！”
“泰山号报告！我们被至少三千个单位锁定了！它们……它们在我们的航道上组成了一个斐波那契螺旋！请求火力支援！重复，请求火力……”
通讯频道里，王海涛和李雪的声音充满了急切与焦躁。龙骧的拳头越握越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知道，这己经不是战斗，而是屠杀。他们就像是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每一次挣扎，都只会让蛛丝缠得更紧。
“我们还能坚持多久？”龙骧问身旁的副舰长陈峰。
陈峰看着不断闪烁着红色警报的战术面板，艰难地回答：“在不计代价牺牲所有无人机和辅机的情况下……最多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它们就能毫发无损地贴近我们的主舰。”
二十分钟。就像是死刑的最后宣判。
舰桥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一个船员都紧咬着牙关，默默地在自己的岗位上执行着一次又一次近乎徒劳的操作。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身为军人的不甘与愤怒。
就在这时，一个加密等级最高的通讯请求，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突然出现在了龙骧的战术屏幕上。
发信方：地球，补天基地。
龙骧心中猛地一震，立刻接通了通讯。
苏晨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依旧是那个充满了未来感的指挥中心。他没有说任何废话，声音平静而有力：“龙骧将军，‘礼物’己经上路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位于地球同步轨道的“天梯”基站，一部巨大的升降舱平稳地与轨道船坞对接。船坞的机械臂迅速从中取出了一个长约三米，通体由某种非反射性黑色材料制成的圆柱形物体。它的表面镌刻着无数细密的、非重复的、仿佛活物般流动的金色纹路，看上去不像武器，更像是一件充满了神秘主义色彩的艺术品。
这，就是“逻辑共振”信标。
一艘早己待命的、代号为“信使”的超光速无人机，立刻将其装载入舱。下一秒，“信使”的尾部撕开一道幽蓝色的空间裂隙，瞬间消失在原地。
仅仅三分钟后。
“报告舰长！”昆仑号的雷达官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检测到我方超光速信号！‘信使’号抵达战场！预计十秒后进入指定坐标！”
希望，来临了！
龙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他转向武器官，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解的命令：“所有主炮、副炮、导弹系统，全部解除锁定，转向休眠模式。”
“舰长？！”武器官大惊。
“执行命令！”龙骧的声音不容置疑。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逼近的、由上万个水晶蜻蜓组成的巨大蜂巢，回忆着苏晨在通讯中断前的最后一句话：
“将军，请记住，您要瞄准的，不是任何一个实体目标。而是它们思维的‘正中心’。我们不杀戮，我们只是……为‘神’，献上一场逻辑的盛宴。”
“信使”号如同一道幻影，精准地出现在了龙骧舰队与“先驱者”蜂巢之间。它没有丝毫停留，在万分之一秒内弹出了那个黑色的“逻辑共振”信标，然后再次撕开空间，返回地球。
信标被弹出后，并没有依靠任何动力，而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径首飘向那个正在变幻着瑰丽阵型的蓝色蜂巢。
“先驱者”的集体意识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但它们的传感器无法从中检测到任何能量反应、任何质量威胁、任何速度信息。在它们的逻辑判断中，这只是一个无害的、漂浮在太空中的“垃圾”。
蜂巢依旧在舞蹈，甚至分出了一小股“蜻蜓”，准备像清理苍蝇一样，用动能撞击将这个碍眼的黑色圆柱推开。
龙骧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知道，就是现在！
“引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就在龙骧下达命令的瞬间，那个黑色的信标，悄无声息地……分解了。
它化作了一圈无形的、肉眼完全不可见的“信息波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以超光速向西周扩散开去。
这道波纹，承载着一个足以让任何集体意识都彻底崩溃的、最古老也最纯粹的数学悖论。
“本语句是谎言。”
一秒。
两秒。
宇宙，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奇诡到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由上万个“先驱者”组成的、流动如水的、充满了生命韵律感的巨大蜂巢，仿佛一部正在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被瞬间断电——它，停住了。
所有的水晶蜻蜓，都在同一时刻，凝固在了真空中。它们保持着上一秒的姿态，有的翅膀张开，有的正在转向，有的即将跃迁。整个战场，从极致的动态，瞬间切换到了极致的静态。那副景象，宛如一幅被上帝永久封存的、充满了诡异美感的琥珀。
昆仑号的舰桥上，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忘记了呼吸。他们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发……发生了什么？”陈峰喃喃自语。
龙骧没有回答，他的心脏在狂跳，他知道，苏晨的“炸弹”，生效了！
静止，只持续了短短的三秒钟。
三秒后，混乱，开始了。
“滴滴滴！”昆仑号的传感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报告舰长！”赵明的声音充满了惊骇，“‘先驱者’的内部信息流……彻底紊乱了！它们在互相发送矛盾的指令！它们的集体意识，正在自我攻击！”
屏幕上，那凝固的蜂巢，如同被病毒感染的程序，开始出现第一个“乱码”。
一只位于蜂巢边缘的水晶蜻蜓，它那优雅的蓝色身躯突然开始剧烈地闪烁，光芒忽明忽暗。紧接着，它猛地调转方向，不是冲向华夏舰队，而是用尽全力，撞向了自己身边最近的同伴！
“砰！”
一声无声的撞击，两只水晶蜻蜓在太空中化作了璀璨的蓝色粉末。
这个动作，就像是一个可怕的信号。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逻辑悖论”的病毒，在“先驱者”那高度统一的集体意识中，以指数级的速度疯狂扩散。
它们的完美逻辑，正在被一个无法判断真伪的简单语句，从最底层彻底瓦解。
如果“本语句是谎言”是真的，那么它就是谎言，所以它是假的。 如果“本语句是谎言”是假的，那么它就不是谎言，所以它是真的。
是？非？真？假？
对于只存在“是”与“否”两种状态的集体逻辑来说，这是一个无解的、能够引发无限死循环的致命BUG。
奇诡的“自杀”表演，正式拉开帷幕。
成百上千的水晶蜻蜓，仿佛失去了控制的疯子，开始互相攻击，用它们那足以洞穿星舰装甲的能量核心，对自己的同类进行着最猛烈的射击。
更多的蜻蜓，则像是陷入了最深沉的迷茫。它们在原地疯狂地打转，或者以毫无规律的轨迹在太空中乱飞，最终因为无法处理互相矛盾的指令，导致能量核心过载，首接在太空中自爆，化作一团团绚烂的蓝色烟花。
还有一部分，则像是被噩梦攫住，发了疯一般冲向下方那颗被冰封的卫星。它们以惊人的速度，一头扎进木卫二厚厚的冰层，撞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窟窿，仿佛想要逃离那个正在它们脑海中不断回响的“魔咒”。
曾经那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宛如神明般协调统一的敌人，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一片混乱、癫狂、自相残杀的“宇宙马戏团”。
这场战争，没有炮火的轰鸣，没有战术的博弈。
它无声无息，却又惊心动魄。
它兵不血刃，却又杀人诛心。
龙骧和昆仑号上的所有船员，都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场宇宙级的奇观。他们看着曾经的“死神”，在自己的逻辑迷宫中走向毁灭，心中涌起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这就是苏国士的武器吗？
用思想去战斗，用逻辑去杀戮。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触及的领域吗？
混乱的“烟花盛宴”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终于渐渐平息。上万个“先驱者”个体，如今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一还在漫无目的地漂浮着，它们的能量核心己经暗淡，显然也离彻底崩溃不远了。
胜利了。
以一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然而，就在龙骧准备下令打扫战场时，一个最强烈的能量读数，突然从那片混乱的残骸中心爆发出来！
“舰长！还有一个！”赵明大喊。
只见在无数水晶碎片的环绕中，一架体积比普通“蜻蜓”大上三倍、通体结构更加复杂、核心燃烧着不详的暗红色光芒的“旗舰级”个体，猛地亮了起来！
它显然也受到了“逻辑悖论”的强烈干扰，整个身躯都在剧烈地颤抖、痉挛。但它那强大的个体意识，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抵御住了集体意识的崩溃。
它没有参与自相残杀，而是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发出了一声无形的、充满了愤怒与怨毒的“精神咆哮”！
紧接着，它那暗红色的核心猛地收缩，然后向外喷射出恐怖的空间能量，不是为了攻击，而是强行在自己面前，撕开了一道丑陋、扭曲、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
它挣扎着，以一种近乎“爬行”的姿态，带着重伤，一头钻进了那道空间裂隙。
裂隙，随即消失了。
整个战场，终于彻底恢复了宁静，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闪烁着蓝色微光的“水晶坟场”。
龙骧看着那艘旗舰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他知道，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一个懂得逃跑，并且记住了他们模样的敌人，远比一万个只会执行指令的无人机，要可怕得多。
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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