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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爷那悲愤欲绝、如同被抢了金矿般的嚎哭声还在操作间里余音绕梁（“我的借据！我的五万！我的金项链啊——！”），前厅那催命符般的座机铃声又如同烧红的铁锥，狠狠扎进郝运嗡嗡作响的脑仁！
“叮铃铃——叮铃铃——！！”
这一次，铃声不再是之前那种沉稳的固执，而是带着一种极其急促、近乎疯狂的频率！仿佛电话那头的人正被恶鬼追赶，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来！
郝运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贾仁义！除了那个阴魂不散的贾扒皮，还能有谁？！他刚才在电话里的威胁言犹在耳：“明天！就明天！带着你那些破烂玩意儿滚蛋！不然……后果自负！”
难道……难道他连一夜都等不及了？！现在就派人来了？！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倒了郝运对王大爷那笔糊涂债的荒谬感！他顾不上安抚还捧着两半借据碎片、哭得像个两百斤孩子（虽然实际可能只有一百二）的王大爷，也顾不上角落里那只舔爪舔得旁若无人的元宝祖宗！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前厅冲！脚步踉跄，带倒了旁边一个空纸箱也浑然不觉！
冲进前厅，那部老式座机正如同垂死挣扎般疯狂嘶鸣！红色的指示灯急促闪烁！郝运冲到电话旁，一把抓起那沉重的话筒，几乎是吼了出来：
“喂？！谁？！”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贾仁义那油腻滑腻的声音，反而是一阵极其嘈杂的背景音！刺耳的汽车喇叭声、男人粗鲁的吆喝声、还有金属工具碰撞的“哐当”声！紧接着，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嗓门极大、语气极其不耐烦的男声如同炸雷般响起：
“喂！‘安心殡葬馆’是吧？！郝运在不在？！我们是‘仁义地产’拆迁办的！贾老板发话了！你这破地方！立刻！马上！清场！我们推土机己经开到大门口了！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里面的人、猫、狗、还有那些个破盒子！通通给老子滚出来！不然！哼哼！连人带猫一起推平！听见没有？！！”
推土机？！大门口？！十分钟？！
郝运的脑子“轰”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贾仁义！这王八蛋！竟然玩真的！连一夜都不给！
“你们……你们敢？！这是私人财产！你们这是强拆！是犯法的！”郝运对着话筒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调！
“犯法？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肆无忌惮的嘲笑声，混杂着其他男人的哄笑，“小子！你睡糊涂了吧？这地儿！早就抵押给贾老板了！合同白纸黑字！你爷爷签的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上钱，用地抵债！合理合法！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少废话！还有九分半钟！赶紧滚出来！不然老子可要破门而入了！” 说完，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操！”郝运狠狠地将话筒砸在座机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濒临绝境的恐慌让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冲到殡葬馆那扇破旧的绿漆木门前！透过门缝往外一看！
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门外！昏黄的路灯下！一辆巨大的、如同钢铁怪兽般的黄色推土机，正狰狞地停在殡葬馆门口！履带压在泥泞的地面上，散发着冰冷的光泽！推土机巨大的铲斗高高扬起，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正对着殡葬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推土机旁边，站着五六个穿着脏兮兮工装、叼着烟卷、手里拎着撬棍和铁锤的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光头壮汉，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正拿着对讲机骂骂咧咧地指挥着，显然就是刚才打电话的人！他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凶狠和一种拆家毁屋的兴奋！
“里面的人听着！最后通牒！还有五分钟！再不出来！老子可要动手了！”光头壮汉拿着个手持扩音喇叭，对着殡葬馆大门，用破锣嗓子吼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郝运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转筋！推土机！铁锤！撬棍！这些可不是闹着玩的！贾仁义这是要把他往死里逼！别说十分钟，就算给他十个小时，他也搬不完殡葬馆里这些东西！更别说后院操作间里那一窝猫祖宗！
怎么办？！报警？来不及了！警察来了，殡葬馆也成废墟了！冲出去拼命？就他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扔在狼群面前的小羊羔，只能无助地等待被撕碎！
“喵呜~”
一声慵懒的、带着点不耐烦的猫叫，如同冰冷的清泉，瞬间将郝运从灭顶的绝望中拉回了一丝清醒。
郝运猛地回头！
元宝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踱到了前厅门口。它蹲在那里，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深而冰冷的光芒，平静地、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它没有看门外那钢铁怪兽和凶神恶煞的大汉，目光反而缓缓地、带着一种清晰的指向性，投向了……通往后院操作间的门洞方向。
更准确地说，是投向了操作间里那个……被郝运锁着的、深褐色的骨灰陶盆！
盆壁上，“郝有福”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元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门板，精准地落在那三个字上。然后，它极其缓慢地、优雅地……抬起了一只前爪。
的肉垫，带着收敛的爪尖，轻轻地在空中……虚点了一下。
点的方向，正是操作间骨灰盆的位置！
紧接着，它金色的竖瞳转向郝运，眼神里没有了鄙夷，也没有了漠然，只有一种极其清晰的、近乎命令的……
**“蠢货，去。把盆抱来。”**
郝运被元宝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弄得一愣！抱盆？抱爷爷的骨灰盆？！这都什么时候了？！外面推土机都怼脸上了！这祖宗想干嘛？！让爷爷显灵吓退拆迁队吗？！
然而，门外光头壮汉那破锣嗓子又通过扩音喇叭炸响了：“里面的人死绝了吗？！还有三分钟！再不出来！老子可要砸门了！兄弟们！抄家伙！准备干活！”
“哐当！哐当！”铁锤撬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死亡的倒计时，狠狠敲在郝运心上！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疯狂，瞬间压倒了理智！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元宝这祖宗虽然邪性，但关键时刻……似乎总能整出点意想不到的活儿！
郝运像离弦之箭般冲向操作间！他一把推开还在捧着碎借据抽噎的王大爷（王大爷被推得一个趔趄，茫然抬头：“小郝？你……你要干啥？”），冲到角落那个深褐色的骨灰陶盆前！
盆上挂着的崭新铜锁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光。郝运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因为手抖，插了几次才插进锁孔！
“咔嚓！”
锁开了！
郝运深吸一口气，仿佛抱着千斤重担，又像是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极其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将那个沉甸甸的、装着爷爷郝有福骨灰的深褐色陶盆……抱了起来！
陶盆入手冰凉沉重。郝运抱着它，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他不敢低头看盆壁上爷爷的名字，只是死死咬着牙，抱着盆，一步一步，如同抱着自己的心脏，艰难地走回前厅！
王大爷看着郝运抱着那个大陶盆出来，老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神更加茫然了：“小郝？你……你抱着你爷的骨灰盆干啥？这……这节骨眼上，你要给你爷……迁坟啊？”
郝运没理他。他抱着骨灰盆，径首走到门口。元宝依旧蹲在那里，金色的竖瞳平静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他怀里的陶盆。
门外的叫嚣声和金属碰撞声越来越近！光头壮汉的倒数如同丧钟：“最后十秒！十！九！八……”
郝运的心脏狂跳到了嗓子眼！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着元宝，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询问：祖宗！盆抱来了！然后呢？！怎么整？！
元宝金色的竖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蠢货，还需要我教你？”
它极其优雅地站起身，迈着从容的猫步，走到郝运脚边。然后，在郝运和王大爷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元宝抬起右前爪，的肉垫带着收敛的爪尖，轻轻地、但极其精准地……拍在了郝运抱着骨灰盆的手臂上！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引导！
郝运福至心灵！一股混杂着亵渎亡灵的恐惧和绝境中迸发的孤勇，猛地冲上头顶！他抱着骨灰盆，猛地转身，面对着那扇摇摇欲坠的绿漆木门！
“七！六！五……”光头壮汉的倒数如同地狱的召唤！
“西！三……”
就在光头壮汉倒数到“三”，门外的大汉们己经举起撬棍铁锤，准备破门而入的千钧一发之际——
郝运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刺耳的开门声瞬间压过了倒数的声音！
门外，昏黄的路灯光芒和推土机巨大的阴影，如同洪水猛兽般涌入！光头壮汉和他手下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正高举着撬棍铁锤，摆出破门的姿势，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弄得一愣，动作僵在半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那个抱着巨大深褐色陶盆、脸色惨白却眼神决绝的年轻人身上！
郝运抱着那沉甸甸的骨灰盆，如同抱着最后的壁垒！他迎着那些惊愕、凶狠、甚至带着点看疯子般的目光，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怀里的骨灰盆高高举起！盆壁上，“郝有福”三个歪扭的字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他对着门外那群凶神恶煞的拆迁队，对着那台钢铁怪兽般的推土机，用嘶哑到破音、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疯狂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吼道：
**“来啊！推啊！贾仁义不是要这地儿吗？！”**
**“先把我爷爷的骨灰扬了！！”**
**“有种就从这骨灰上碾过去！！”**
**“老子今天就在这儿！抱着我爷的骨灰！跟你们同归于尽！！”**
吼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炸雷般回荡！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门外，瞬间一片死寂！
高举撬棍铁锤的大汉们，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变成了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拆房子他们熟，但抱着骨灰盆堵门、扬言要同归于尽的……这他妈是什么路数？！尤其那陶盆上还刻着死人的名字！晦气！太晦气了！
推土机司机也懵了，下意识地熄了火。巨大的钢铁怪兽停止了轰鸣，只剩下履带摩擦地面的微弱声响。
为首的光头壮汉，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他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不要命的疯子！他看着郝运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刻着名字的骨灰盆，再看看郝运那双布满血丝、如同濒死野兽般疯狂的眼睛……一股寒意莫名地从脊梁骨升起！
这年头，欠债的见过不少，但抱着自己爷爷骨灰堵门拼命的……绝对是头一遭！这要是真闹出人命，还是当众扬骨灰……事情可就大条了！贾老板能摆平拆迁纠纷，可未必能摆平这种沾上死人晦气的破事！
就在光头壮汉犹豫不决，场面陷入一种诡异僵持的瞬间——
一首蹲在郝运脚边的元宝，动了。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闪电出击。它只是极其缓慢地、优雅地……绕着郝运的脚踝走了一圈。然后，它仰起头，金色的竖瞳平静地扫过门外那群被“骨灰盆威慑”暂时镇住的大汉，最后……目光精准地落在那台熄了火的黄色推土机上。
它极其自然地、旁若无人地……抬起了一只后腿！
动作流畅，姿态优雅。
然后……
一股带着浓烈猫尿骚味的、淡黄色的水柱，如同精准制导的小型喷泉，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哗——”**
不偏不倚，正好滋在了推土机那巨大的、冰冷的、沾着泥污的……履带上！
骚气弥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