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锣鼓巷口那棵老槐树筛下的光影,在青石板上缓缓挪移。蝉鸣从最初的试探,渐渐汇成盛夏磅礴的交响,又随着几场急雨,变得稀疏而悠长。
锣鼓巷那偌大的宅院,在日升月落中,悄然沉淀下属于张一诺的气息。
书房的窗棂总是半开着,松烟墨的淡香与宣纸的草木气成了院中固定的背景。
书案上,那方洮河石砚板渐渐染上了墨痕,狼毫笔的笔尖也磨出了圆融的弧度。
张一诺每日临帖习字的时间愈发固定,笔下的楷书从最初的工整拘谨,渐渐透出属于他自己的筋骨与风致,沉稳内敛,锋芒暗藏。
偶尔兴起,也会铺开生宣,对着院中摇曳的石榴或墙角新开的茉莉,勾上几笔写意,墨色淋漓间,捕捉着这方庭院里细微的生趣。
识海中,宫阙卡牌的修复是漫长而细微的功课。那块商晚期的素面玉璧被置于特制的木架上,每日晨昏,张一诺都会静坐其前,指尖轻触温润的璧面,引导着那磅礴精纯的“生、灵”之力涓涓汇入识海。
宫阙的卡牌虚影如同久旱的河床,贪婪而缓慢地汲取着甘霖,黯淡的银饰图腾上,幽光如同沉睡的萤火虫,一点一点被唤醒,虽然微弱,却持续而坚定。
那紧闭的幽深绿眸,也似乎不再是一片死寂,偶尔会有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水流涌动的涟漪荡开。
锣鼓巷口的“刘记爆肚”卤鸡腿,成了他熟稔的味道;胡同深处支着大锅的“老马家酱肉”,那酱香浓郁、酥烂脱骨的酱鸡,是他打包带回院中的常客;
偶尔馋虫作祟,也会溜达到后海边上,寻一家挂着“白水羊头”幌子的老店,就着滚烫的羊汤,啃掉两只油亮喷香的烧鸡翅。
胃里被扎实的肉食填满,带来一种原始的满足感,也暂时安抚了深处那隐秘的渴望。
他甚至开始学着老妈的样子,在厨房摸索着炖起了鸡汤,虽然火候时好时坏,但那股混合着姜片、葱段和鸡肉醇香的热气从厨房飘出,弥漫在寂静的院落里时,竟也带来一丝奇异的、属于“家”的暖意。
然而,这安稳的烟火气里,总少不了一位“幼稚”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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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书房窗下。张一诺正专注地临摹着一幅《兰亭序》的局部,阳光透过窗纸,在他低垂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他写得入了神,笔尖在宣纸上流畅地滑动,心神沉入笔墨的韵律之中。
就在他提笔,准备写一个“之”字的弯钩时——
轰隆!
一声闷雷毫无征兆地在头顶炸响!声音不大,却震得他手腕一抖,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刺目的墨迹!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书房的瓦顶上、窗棂上、院中的青石板上!雨势又急又猛,瞬间在窗外织成一片水幕!
更诡异的是,这雨的范围依旧精准得令人发指——只笼罩着属于一诺的西合院,还好不是高空降雨不然这现象怕是会吓死人!
院墙之外,阳光灿烂得刺眼!隔壁院子里,谢家下人晾晒的衣物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干爽无比!
张一诺握着滴墨的毛笔,看着眼前被毁掉的字,再看着窗外那倾盆大雨和几步之遥的灿烂阳光,额角青筋忍不住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