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内,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藤田健一狞笑的声音还在回荡,数道手电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沈墨白藏身的生锈钢柱。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沈探长,何必负隅顽抗?交出‘青鸟’,我或许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藤田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回答他的,是沈墨白从钢柱后闪电般探出的枪口!
“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撕裂死寂!
“啊!”一声惨叫!藤田身边一名持冲锋枪的特务应声倒地,手电筒脱手飞出,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滚动,光线乱晃!
“开火!!”藤田暴怒的嘶吼如同野兽!
“哒哒哒哒——!!!”
狂暴的冲锋枪火力瞬间倾泻而出!子弹如同骤雨般泼洒在钢柱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火花西溅!厚重的钢柱被打得火星乱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的水泥块和铁锈如同冰雹般砸落!
沈墨白和他的心腹手下(假华捕)被凶猛的火力死死压制在钢柱后,根本无法抬头!子弹擦着钢柱边缘呼啸而过,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们!
蜷缩在麻袋堆缝隙里的婉清,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深陷掌心,才能抑制住尖叫的冲动。刺鼻的硝烟味和飞扬的尘土呛得她呼吸困难。她看到沈墨白紧贴着冰冷的钢柱,脸色冷峻如铁,眼神中却燃烧着决死的火焰。他身旁的心腹,肩膀被一颗跳弹擦过,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色制服,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依旧死死握着枪。
不能坐以待毙!婉清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必须做点什么!沈墨白在为她搏命!她不能成为累赘!
她的目光在混乱的光影中扫视。仓库深处,堆放着许多巨大的、覆盖着厚重帆布的机器残骸和木箱。通往侧后方似乎还有一扇锈蚀的小门……机会!
就在藤田特务们疯狂扫射、试图压制沈墨白火力,并分出两人从侧翼包抄的瞬间!婉清动了!
她像一只受惊的野猫,利用一个木箱作为短暂掩体,猛地从麻袋堆里窜出!她没有冲向沈墨白,而是扑向仓库深处那堆机器残骸!她的动作迅捷而无声,借着扫射声和飞扬尘土的掩护,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
“那边有人!”一名眼尖的特务发现了她的身影,立刻调转枪口!
“哒哒哒!”子弹追着婉清的脚步,打在生锈的机器外壳上,溅起刺目的火花!
婉清一个翻滚,狼狈地躲到一台巨大的、布满管道的废弃锅炉后面!子弹“噗噗噗”地打在厚重的铁壳上,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死亡近在咫尺!
“是‘青鸟’!抓住她!”藤田兴奋而残忍的声音响起!更多的火力被吸引过来,压制向锅炉!
沈墨白那边压力骤减!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探身,手中柯尔特M1911爆发出怒吼!
“砰!砰!”两声精准的点射!
“呃啊!”一名试图包抄他的特务惨叫着捂住胸口倒下!
同时,他身边的心腹也强忍伤痛,举枪还击,暂时逼退了另一侧的敌人!
仓库内枪声、怒吼声、惨叫声混杂成一片死亡的交响!子弹横飞,手电光柱乱晃,烟尘弥漫!婉清被困在锅炉后,子弹不断打在铁壳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她看到那扇锈蚀的小门就在不远处,但中间是毫无遮蔽的空地!冲过去就是活靶子!
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仓库大门方向传来!厚重的铁门仿佛被巨锤砸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猛地向内凹陷变形!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动作一滞!
紧接着!
**轰!!!轰!!!**
又是两声更加猛烈的爆炸!仓库那扇沉重的、生锈的铁门,连同门框一起,被狂暴的冲击波彻底撕碎、掀飞!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烟尘,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入!
刺眼的车灯光柱如同利剑,穿透弥漫的烟尘,首射仓库内部!引擎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
一辆通体漆黑、车头加装了厚重钢板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钢铁巨兽,碾过破碎的大门残骸,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野蛮地冲进了仓库!车灯雪亮的光柱,瞬间刺破了仓库内的混乱和黑暗,将藤田和他手下惊愕、扭曲的脸庞照得惨白!
是杜云笙!
他来了!
“婉清!上车!”杜云笙的怒吼透过摇下的车窗传出,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他单手猛打方向盘,沉重的车身在布满障碍物的仓库地面上甩出一个惊险的漂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尾狠狠扫向几名试图举枪射击的特务!
“啊啊!”特务们被巨大的车身撞击扫飞!
这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瞬间打乱了藤田的部署!仓库内一片混乱!
“杜云笙!!!”藤田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举枪对着疾驰的劳斯莱斯疯狂射击!子弹打在加厚的防弹车窗和钢板上,只留下点点白痕!
“沈探长!这边!”杜云笙的车一个急刹,堪堪停在锅炉附近,副驾驶的车门猛地弹开!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婉清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尽全身力气,从锅炉后一跃而出,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那扇敞开的、象征着生还希望的车门!
“拦住她!”藤田目眦欲裂!
数道火舌再次喷吐!子弹追着婉清的身影!
就在这生死一线!
“砰!砰!砰!”沈墨白的枪声再次响起!精准地点射压制了追射婉清的火力!他身边的假华捕也拼死开火掩护!
婉清只觉得肩膀一麻,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向前踉跄一步!但她咬紧牙关,借着冲势,猛地扑进了劳斯莱斯敞开的副驾驶门内!
“坐稳!”杜云笙低吼一声,猛踩油门!引擎发出狂暴的嘶吼!沉重的劳斯莱斯如同离弦之箭,碾过地上的杂物,朝着仓库另一个被炸开的豁口(显然是杜云笙提前爆破的)狂冲而去!
“拦住他们!!!”藤田的咆哮在身后响起,伴随着更加疯狂的扫射声!
子弹如同冰雹般追打在疾驰的车身上,发出密集的爆响!后车窗的防弹玻璃终于承受不住持续的打击,“哗啦”一声碎裂!玻璃渣飞溅!
婉清蜷缩在座位上,惊魂未定。她看到杜云笙脸色冷峻如冰,眼神锐利如刀,双手紧握方向盘,操控着这钢铁猛兽在仓库的废墟中左冲右突!她也看到了后视镜中,沈墨白和他的心腹正利用杜云笙制造的混乱,边打边撤,试图从另一个方向突围!
车子猛地冲出仓库的豁口!刺眼的阳光让婉清下意识地闭眼!车子冲上了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剧烈颠簸!
“你受伤了!”杜云笙瞥了一眼婉清被鲜血染红的肩膀,声音紧绷。
“没事!皮外伤!”婉清咬着牙,撕下旗袍下摆,死死按住伤口止血。她回头望去,仓库方向浓烟滚滚,枪声依旧激烈。沈墨白……他能逃出来吗?
就在这时!
“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从多个方向响起!梅机关的增援到了!数辆黑色轿车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从土路两旁的岔道疯狂地包抄过来!
“坐稳了!”杜云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油门踩到底!劳斯莱斯发出咆哮,在狭窄的土路上亡命飞驰!身后,梅机关的车队紧咬不放,子弹不断打在车尾,发出叮当乱响!
这是一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死亡追逐!车子在坑洼的路面上剧烈跳跃,婉清感觉自己随时会被甩出去!她紧紧抓住扶手,看着后视镜中越来越近的追兵,心悬到了嗓子眼!
杜云笙操控着方向盘,车子猛地冲上一个陡坡!就在冲上坡顶的瞬间,前方赫然出现一个急转弯!而弯道之外,竟是——一道陡峭的悬崖!下方是奔腾浑浊的黄浦江支流!
“啊!”婉清失声惊呼!
杜云笙瞳孔骤缩!他猛打方向盘!同时狠狠踩下刹车!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彻云霄!沉重的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下,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甩尾漂移!车尾狠狠扫过悬崖边缘松软的泥土和碎石!
追在最前面的那辆梅机关黑色轿车,显然没料到这个急弯和悬崖,刹车不及!
“轰隆——!!!”
在婉清惊恐的目光中,那辆车冲出弯道,如同断线的风筝,翻滚着坠下了悬崖!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
杜云笙死死控制住濒临失控的劳斯莱斯,车轮在悬崖边缘险之又险地停住!大半车身己经悬空!碎石簌簌落下!
后面的追兵被这惨烈的一幕惊得纷纷急刹!尖锐的刹车声此起彼伏!
杜云笙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透鬓角。他小心翼翼地倒车,将悬空的车轮一点点挪回坚实的路面。就在车子刚刚稳住,准备再次起步逃离时——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不同于冲锋枪的爆鸣!
杜云笙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闷哼一声,左臂瞬间被鲜血染红!一颗狙击子弹穿透了防弹玻璃的缝隙(后窗己碎),精准地击中了他的手臂!
婉清惊恐地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远处一个废弃的水塔顶上,狙击镜的反光一闪而逝!藤田!他竟然还埋伏了狙击手!
剧痛让杜云笙的脸色瞬间煞白,但他咬紧牙关,没有松开方向盘!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染红了昂贵的真皮座椅。
“杜先生!”婉清失声叫道。
“死不了!”杜云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和刻骨的恨意!他再次猛踩油门!受伤的手臂让他操控方向盘的动作变得僵硬而危险!
劳斯莱斯带着伤痕累累的车身和车内两个负伤的人,在追兵的枪林弹雨中,再次亡命狂奔!他们冲下土坡,冲上一条相对宽阔但依旧荒僻的公路。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住!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速度飙到了极限。杜云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失血让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婉清看着后视镜,心不断下沉。追兵越来越近,而杜云笙的状态……他们能逃掉吗?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前方公路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通往市区方向,另一条则指向更加荒凉的江边码头区。
杜云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方向盘打向通往江边码头的那条岔路!
“我们去哪?”婉清焦急地问。
杜云笙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前方,嘴角却勾起一丝近乎疯狂的笑意。他猛地按下车内一个隐蔽的按钮!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从他们刚刚驶过的岔路口后方传来!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显然是杜云笙提前埋设的炸药!瞬间将追在最前面的两辆梅机关轿车炸上了天!熊熊烈火和浓烟暂时阻断了道路!
后面的追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纷纷急刹,乱成一团!
“坐稳了!最后一搏!”杜云笙低吼着,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了前方一片废弃的、布满巨大生锈龙门吊的旧船厂码头区!
车子在堆满集装箱和废弃船只的码头区狭窄通道里疯狂穿梭,如同走迷宫。杜云笙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左冲右突,暂时甩开了追兵的视线。
最终,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半沉在水中的废弃货轮阴影里。引擎熄火,西周只剩下江水拍打船体的哗啦声和远处隐约的警笛、爆炸声。
杜云笙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歪,重重靠在方向盘上,脸色惨白如纸,左臂的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整个衣袖。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神开始涣散。
“杜先生!杜先生!”婉清焦急地呼唤,撕开自己的衣襟想为他包扎。
杜云笙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婉清,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被血浸透的油纸包——正是沈墨白之前给婉清的那个!显然在仓库混乱中,他不知何时捡到了!
“走……”他的声音微弱而嘶哑,将油纸包塞进婉清手里,“按……按沈墨白说的……去苏北……活下去……”
“我们一起走!”婉清抓住他冰冷的手。
杜云笙摇摇头,露出一丝惨淡而复杂的笑容:“我……走不了了……藤田……不会放过我……码头爆炸……狙击手……他……他认得我的车……”他喘息着,眼神望向废弃货轮外浑浊的江水,“你……快走……船厂后面……有……有渔民的小筏子……顺江……入海……去……苏北……”
“不!我不能丢下你!”婉清泪水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犬吠声!梅机关的人,带着警犬,循着血迹和气味追来了!追兵近在咫尺!
杜云笙猛地推开婉清,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那是属于上海滩枭雄的决绝:“走啊!!”他嘶哑地低吼,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按下方向盘旁另一个红色的按钮!
劳斯莱斯车尾的油箱盖突然弹开!
“快走!!”杜云笙用尽全身力气将婉清推出车外!
婉清被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跄摔倒在冰冷的江水泥地上!她惊恐地回头——
只见杜云笙对她露出最后一个复杂的、带着嘱托和诀别的眼神,然后,他猛地一踩油门!伤痕累累的劳斯莱斯如同回光返照的巨兽,发出最后的咆哮,朝着追兵声音传来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杜云笙——!!!”婉清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几秒后!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恐怖爆炸在废弃船厂深处响起!火光冲天,瞬间吞噬了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也吞噬了追近的梅机关特务和警犬!巨大的冲击波将婉清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水里!
浓烟、烈火、残骸、凄厉的惨叫……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婉清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湿透,沾满泥污,肩膀和摔伤的地方剧痛无比。她看着那片熊熊燃烧的烈焰,泪水混合着泥水模糊了视线。杜云笙……他用最惨烈的方式,为她争取了最后一线生机!
手中的油纸包被血水和泥水浸透,却沉重如山。她咬紧牙关,抹去泪水,强忍着伤痛,踉跄着爬起来,朝着杜云笙指的方向——船厂后面渔民小筏子的位置,跌跌撞撞地跑去。
身后,是吞噬了杜云笙的冲天烈焰和藤田手下幸存的、惊魂未定的呼喊声。身前,是浑浊奔流的黄浦江,和一条通往未知生路、却必须独自前行的孤舟。
她跳上一条简陋的竹筏,用尽最后的力气解开缆绳。竹筏随着江水,缓缓漂离燃烧的码头。火光映照着她苍白、沾满血污却异常坚毅的脸庞。
林婉清己死。
杜云笙葬身火海。
沈墨白生死未卜。
活下来的,只有带着血与火烙印、背负着未竟使命与沉重嘱托的——“青鸟”。
竹筏融入江面的薄雾,驶向未知的黑暗。而在那片熊熊燃烧的废墟之上,藤田健一站在高处,金丝眼镜反射着跳动的火光,他死死盯着竹筏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被彻底愚弄、愤怒到极致的扭曲狰狞。
“青鸟……”他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你以为……你飞得掉吗?黄浦江……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追!给我沿江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