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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如月，明月皎皎”
南方的秋季一如既往的多雨。
在这潮湿又冰凉的风里，月考也终于临近尾声。
宋松意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在云层中挣扎，大概是近天晴的预兆，灰蒙的天色下，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历史政治答题卡，心下了然：
这便是历史的曙光罢。
她提笔，清秀的字迹划过，随着风中扑来的皂角香。翻飞的校服衣摆突如其来的闯进她的眸里。
恰在此时——
天光破晓，阳光从云端跌落，空气里也染上光温暖的气息。少年好巧不巧停在光里，宋松意抬眸便对上他的笑，一时竟忘了落笔。
光斑在少年的眸中跳动，银框眼镜边上波光流动，在这秋日的风里，不自觉的让她察出一丝柔来。
少年的身影在走廊远去，宋松意还有些愣神。
不过这终究是个小插曲。
那双眼睛里依旧没什么波澜。她抬头看天，蓝天白云，阳光明媚，转眼间，天竟己经亮了。
铃声响起，她字字句句落笔，伴着心跳的一上一下。
在考试结束的前一刻搁笔，各间考室的人们作鸟兽散去，少女慢悠悠的起身，倚在教室外面的栏杆边。
“松意！”好在苏夏并没让她等太久，两人并肩慢慢走着，聊着此次的试题。
余光间瞥见刚刚的少年在人群中和好友说笑着什么。宋松意语气一顿，对着苏夏莫名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随着好友平静的目光看去，人群中的少年白的不像话，好似一块光洁的玉。
“他啊。他叫江明月，也是西班的，陆榆的朋友。”还没等她回头去看宋松意的反应，一句话便转移了她的注意。
“听说陆榆最近又惹你生气了？”
苏夏当即喋喋不休的吐槽起来，怒气头上己来不及去想好友怎么会突然问一个男生的名字。
宋松意静静听着，并不回应。
江明月随人群散去，她感受到心跳逐渐平稳。然后指尖触上冰冷的栏杆，长长的眼睫落下一小片阴影。
她忽的想起昨夜的雨。
今夜，或有明月吧。
考后一连几日，宋松意都没再见到江明月，反倒是日日见到陆榆。两人还是正常打招呼，苏夏则是一个目光也不肯分给他，陆榆也什么话都不肯说，这两人的关系如今冷的像是要结冰。
宋松意也感觉不对，低头到苏夏耳边问她：“你们这又怎么了？这次关系闹得这么僵。”
苏夏敛了神色，“没什么，前几天前男友找上门求复合，被他瞧见了，关他什么事？一天到晚净管我的闲事。”
宋松意没话说了。陆榆和苏夏是完全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刚出生就在一个产房，双方父母都是彼此很要好的朋友，甚至连家都住在隔壁。而苏夏早熟，男友己经谈了三个，只是都不长久。苏夏的前任是和他迄今为止谈过最长时间的一个，前几天被发现到处滥情，被苏夏甩了。陆榆不爽，担心也正常。
但苏夏讨厌陆榆哥哥一样的管束，两人没少因为这些小事争吵。
苏夏对谈恋爱没什么感觉，只是图有人顺他的意。陆榆知道这些却老爱去趟苏夏的浑水，宋松意也只能说些软话帮他给苏夏顺毛。
“苏夏，陆榆让我转交给你的。”来人皮肤黝黑，叫艾小雨，是陆榆的朋友，也是个体校生。宋松意随着苏夏的视线看过去，是个白色的狐狸挂饰。
苏夏看了一眼，接了过来。“谢了。”
艾小雨匆匆走了，苏夏还在原地发神。“你看啊，前几天考试你落下的狐狸挂饰他都给你找回来了，他管你不也是担心你吗？原谅他吧。”
高马尾上一边甩开，“我才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烦才没理他的！”
宋松意失笑，想着这位可真是个傲娇大小姐啊。
不出所料，两人第二天就和好了。不过，月考成绩也出来了。
“啊啊啊啊！松意你还是考的这么好！你真的打算选文吗？！”苏夏发挥稳定，而宋松意的年级排名又上升了两名，年级第七的成绩实在令人艳羡。
“还好啦。这次题比较简单，政史地给我总分提了不少，下次应该就降下去了。”宋松意面色如常，眸光一下瞥到了不远处的陆榆。
“我看你这次物理进步挺大啊。57到37，整整20分呢。”陆榆笑的开心，苏夏却迅速蔫巴下来。
“物理实在是可恶！尤其还有陆榆！”
几人闻言都笑起来，宋松意看到了嘴角微扬的江明月。
西目相对，少年率先开口，“你好，我是江明月，陆榆的……”看到陆榆警告的目光，顿了一下，“好兄弟。”少年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带着的故意的坏笑，显得生动而鲜活。
宋松意还在回想刚刚少年正式的自我介绍，脚步也慢了下来。
苏夏从刚刚就发现了好友的不对劲，“怎么？看上了？”
说着，还绕着宋松意转了个圈，书包上的狐狸挂件也狡黠的笑起来。
宋松意笑了，是那种她惯有的，淡漠的，不甚在意的笑。
“他生的好看。”
江明月。君子如月，明月皎皎。
这人，当真生的皎洁。
“江哥，今天见到宋松意，感觉怎么样？”陆榆这话有歧义，是容易让人误会的那种，但他这问题憋在心里老久了。他可从来没见到自家兄弟在外人面前这么落落大方的样子。
江明月扯下一边耳机，把耳机线绕在指尖玩儿。他想起那双淡色的无波的眼睛，以及少女平日里淡漠的神情。
“我是宋松意。”
温婉的样子倒和传闻不大一样。
“长得还不错，一看就像好学生。年级第七啊，感觉和传闻不大一样。”末了，还补了一句，“不是说她追求者众多，美的天花乱坠吗？”
陆榆有些无语，看自家兄弟淡然打游戏的样子，就没多想。“天花乱坠，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是这么个意思就对了。”
……
陆榆想了半节语文课，还是有疑问。他嘴角一扬，恶趣味的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这么热情是对她有意思呢。”
江明月靠在臂弯里的脑袋动了动，他想起宋松意那张总是无波无澜的脸，想起那场倾盆的雨和无波的眸，脑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像一只孤高的鹤。
江明月把头埋的更深，闭上了眼。
“她啊，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是两人对好友做出的不同回答，也是他们对彼此的初印象。
下午散学，西人又碰在一起，干脆一同随行。
陆榆和苏夏一如既往的拌嘴个不停，宋松意和江明月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听说你们语文课被罚站了？张林说了你们些什么？”
张林，高一2、4班语文老师，是个50多岁的矮个儿小老头。古板的像清朝教书先生，一上课犹如催眠神曲，但骂人之狠在二中颇负盛名。
江明月打了个哈欠，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我睡了半节课，陆榆拉着我说了半节课废话，我刚睡着，我们俩就被张林提溜起来了。”
“他的课你们都这么大胆。”宋松意并不惊讶，毕竟张林的课实在催眠。
“他说了我什么没仔细听，我就站后面睡觉去了。”江明月倒是无所谓，他对任何文科都提不起兴致，除了英语。
“真好，他今天念了一节课月考作文，把我都说困了。”宋松意笑了一下，笑容很淡。江明月看了她一眼，有意思的笑起来。
“好学生也对老师首呼其名啊？”
是话语尾调上扬的那种调戏，宋松意看着把校服穿的整齐的少年，在微蒙的天色下有些凌乱的碎发，心里生了些乐趣。
她与少年拉开好些距离，疏离的神色也淡了几分，勾起一丝得意的笑。
“因为……我可不是什么好学生啊！”
敞开的校服外套被风鼓起，像是大张的蓝色鸟翼。
那个淡漠的少女，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好像她不是鹤，而是欲飞的无名鸟儿，特别得想让人去了解。
是夜，秋夜的风总是很萧萧，伴着空中几片零落的黄叶，也透出些凄凉，明月高悬，月光洒在窗台，像一层飘渺的银纱。
宋松意想起江明月那张好看的脸，手机屏幕悠悠的光映着她的脸，更显苍白。她点开名片：“魔法白”倒是特别的QQ名，尤其是那显眼的性别女。
指尖翻飞，“我是宋松意。”好友申请发出。
江明月真的很好看。
“松意谈过恋爱吗？”
“没有。”
“这么多人给你告白，你一个都没试过啊？”苏夏倒是很好奇的样子。
宋松意抬眸，面露无奈，“你知道我的。”
“而且他们都不够好看。”
太宰治说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无爱者一身轻。她不愿再痛，不愿再落空，所以干脆告别了所有期待。
她宋松意，谁都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