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东看着陈卫国期待的眼神,苦笑着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香烟:"卫国啊,不是哥哥不肯帮你。那两条狗是..."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是前段时间我在县里救了一位老人,人家为了还我人情才弄来的。现在如果再想要,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陈卫国闻言,肩膀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年轻的脸庞上写满失望。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石子滚到墙角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很快,这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又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东哥,那...那下次你上山打猎的时候带上我呗?我给你背猎物、打下手都行!"
陈启明在一旁听得首摇头,烟袋锅子在桌角磕了磕,发出"咚咚"的闷响:"你这孩子,整天就想着这些..."
"行啊。"陈卫东这次爽快地答应,眼角余光瞥见老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又补充道:"正好过几天赵叔约我一起上山,到时候我叫上你。"
说着从兜里掏出那包刚拆封的"大前门",再次给陈启明递了一支,"大爷爷,您放心,有我和赵叔看着,出不了岔子。"
陈卫国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被陈启明一个凌厉的眼神瞪得立刻缩了缩脖子,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老人将桌上的八块钱一张张抚平,郑重地收进抽屉最里层,又用锁头锁好。
他转身时,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卫东啊,你这孩子..."粗糙的大手拍了拍陈卫东的肩膀,"心善。以后在村里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大爷爷。"
……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葱姜的香气扑面而来。陈卫东深深吸了口气,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院子里,白爪和断尾听到动静立刻竖起耳朵,见是他回来,立刻摇着尾巴迎上来,粗糙的舌头热情地舔着他的手背。
院角阴凉处,一头约莫百来斤的野猪尸体静静躺着,脖颈处的伤口己经凝固,两只猎狗显然己经饱餐过一顿,肚子都圆滚滚的。
陈卫东蹲下身检查猎物,发现野猪的致命伤在咽喉——这正是狼群最擅长的攻击方式。
"哥,你回来啦!"陈卫红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沾着面粉,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灶台上的大铁锅正冒着腾腾热气,"饭马上就好!今天白爪它们可立大功了!"
走进堂屋,陈卫芳正趴在掉了漆的八仙桌上,小手紧握铅笔,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小丫头立刻抬起头,献宝似的举起作业本:"哥,你看我写的字!"
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陈卫东"三个字,最后一个"东"字还写分了家,但能看出每一笔都用了十二分力气。
"写得真好!"陈卫东心头一暖,揉了揉小妹枯黄但己开始有些光泽的头发,从兜里掏出一包水果糖。
"给,慢慢吃!”
陈卫芳立刻把糖藏进衣兜,小脸上写满了窃喜。
这时里屋的门帘被掀开,陈卫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针线活。
短短几天时间,这个曾经瘦弱得像豆芽菜一样的姑娘己经有了明显变化——脸颊不再凹陷,皮肤有了血色,就连原本枯草般的头发也开始泛出健康的光泽。
"哥,你回来啦。"陈卫兰声音轻柔,目光落在他手里提着的布袋上,"这是..."
"供销社新到的灯芯绒。"陈卫东抖开布料,深蓝色的面料在煤油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给你和卫红做身新衣裳。"
陈卫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布料,像是在触碰什么珍宝:"这料子真好..."她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哥,我先给你做件新棉袄吧!"
晚饭时分,西兄妹围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摆着一大盆红烧野猪肉,油亮的肉块浸泡在酱色汤汁里,散发着的香气;一盘清炒野菜青翠欲滴;还有陈卫红亲手蒸的二合面馒头,白面和玉米面混合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这样的饭菜,在两个月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哥,白爪和断尾今天拖回来的野猪怎么办?"陈卫红给妹妹们各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自己却只夹了块土豆,"我看至少得有百来斤..."
陈卫东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由分说往她碗里又夹了两块肉:"多吃点,你最近脸色好多了。"
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等吃完饭我就去处理一下,留二十斤咱自己吃,剩下的..."他神秘地笑了笑,"我自有安排。"
晚饭后,陈卫东点燃一支"大前门",青灰色的烟雾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中袅袅升起。
他将三个妹妹叫到身边,看着三张日渐红润的小脸,心情也变得愈加轻松起来,
"我有个想法。"他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空气中慢慢扩散,"我想送你们去乡里上学。"
"上学?"陈卫芳第一个跳起来,膝盖不小心撞到桌腿也顾不上疼,小脸上写满了兴奋,"真的吗?我可以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啦?"
但陈卫红和陈卫兰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陈卫红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哥,我都十七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爹当时扛着压力让我念了几年小学,但其实后面的的很多课程我都没有学会!"
"哥,要不然就让大姐去吧?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连小学都没有上过几天,"
陈卫兰手指不停地卷着衣摆,"我...我还是留在村里挣工分吧。上学多费钱啊,而且..."她偷瞄了一眼大姐,"我们都走了,谁给大哥做饭洗衣啊?"
陈卫东看着两个大妹妹倔强的表情,知道强求不得。他深吸一口烟,让尼古丁安抚自己焦躁的神经。
煤油灯"噼啪"响了一声,火光跳动间,他注意到陈卫红手上新添的茧子,那是连日来操持家务留下的痕迹。
"那这样,"他掐灭烟头,火星在脚下渐渐熄灭。
"我在镇上给你们找份工作怎么样?国营饭店或者供销社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