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种……”
“都……是……你……”
“害……死……了……我……”
“为……什……么……不……死……”
生母怨魂的血脸悬浮于污秽血河之上,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吴明残存意识的防线。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诅咒与地脉崩塌释放的滔天怨毒交织,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操控灯焰的冰冷意志。
邪骨灯芯处,那缕凝练的魂火剧烈摇曳,赤金光芒瞬间黯淡!撕裂妖星光柱的金色光束与青黑邪焰如同被冻结,停滞不前!
“吼——!!!”妖星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破绽,暗红眼球爆发出狂喜的尖啸!被压制的污秽光柱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裹挟着湮灭万物的疯狂反扑而来,瞬间吞噬了大片停滞的灯焰!赤金光芒急剧收缩,青黑邪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吴明碳化的躯壳在内外交攻的痛苦冲击下剧烈震颤,灰白的裂痕疯狂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盏嵌在心口的邪骨灯,仿佛随时会被污秽洪流冲离残躯,彻底熄灭!
就在这灯灭魂消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慈悲、却又冰冷无情的浩瀚意志,如同万丈巨岳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崩塌的辰州地脉,笼罩了翻腾的污秽血河,笼罩了狂啸的妖星,更笼罩了那盏在毁灭边缘挣扎的残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翻腾的血河停止了咆哮,凝固如同猩红的琥珀。沉浮的亡魂面孔僵在痛苦的嘶嚎状态。妖星疯狂搏动的眼球和反扑的光柱被强行冻结在空间之中。甚至连吴明那缕摇曳欲熄的魂火,也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与凝固之中,吴明那被血脉诅咒和妖星冲击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意识深处,一个宏大、空灵、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却又首接在灵魂中响起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缓缓震荡开来:
“吴明……”
声音无悲无喜,无嗔无怒,只有一种洞穿万古、看破轮回的漠然。
“妖星……乃天地戾气所钟,阴阳失衡之果。”
“戾气不绝……星核……不灭……”
“汝……欲镇妖星……”
“便需引……地脉业火……焚尽此域……方圆……千里……”
“生灵……草木……山峦……地脉……”
“尽化……飞灰……”
“方可……断其……根系……”
一幅幅清晰、冰冷、如同画卷般的景象强行涌入吴明的意识:地火冲天,赤红岩浆吞噬城镇村庄,亿万生灵在火海中哀嚎化为枯骨,山峦崩塌,江河蒸发,千里之地化为焦土炼狱……而在这片绝对的毁灭中心,妖星的光柱被强行撕裂、湮灭,那巨大的暗红眼球发出凄厉的尖啸,最终被焚尽的地脉业火彻底吞噬……
代价是……千里焦土,生灵涂炭!
“若……不镇……”
“妖星……吞汝……灯焰……”
“夺汝……邪骨……”
“以汝……为炉……重铸……魔胎……”
“则……妖星……临世……”
“阴阳……倒悬……”
“人间……堕入……无间……血狱……”
另一幅更加恐怖的画面瞬间覆盖:妖星吞噬灯焰与邪骨,巨大的眼球融入污秽血河,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血肉魔胎!魔胎睁开亿万只怨毒的眼睛,污秽的触手撕裂天幕,幽冥血海倒灌人间,亡魂厉鬼横行肆虐,城镇化为鬼蜮,生灵在血海中挣扎哀嚎,最终被撕碎吞噬,永世不得超生……整个人间化为无尽血狱!
镇妖星,焚千里,灭生灵。
不镇妖星,妖星临世,人间永堕血狱。
冰冷的声音带着最终的审判意味,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套住了吴明残存的意识:
“镇妖星……”
“亦或……”
“灭人间……”
“此乃……因果……”
“此乃……定数……”
“汝……一念……”
“佛魔……自分……”
随着这最后一句偈语落下,那笼罩天地的浩瀚意志骤然凝聚!一只巨大无比、由纯粹金色佛光构成的遮天佛掌,在凝固的血河与妖星之上凭空显现!佛掌掌心,一个旋转的、蕴含着大慈悲与大毁灭的“卍”字佛印缓缓转动,散发出镇压诸天、度化万物的无上威严!
佛掌并未落下,只是悬停在吴明碳化躯壳与那盏摇曳灯焰的正上方。掌心“卍”字佛印的光芒将吴明笼罩其中,带来一种灵魂被彻底看透、无处遁形的冰冷感。
佛掌悬顶!
一念抉择!
吴明那缕被冻结的魂火,在这佛掌威压与终极抉择的拷问下,剧烈地闪烁起来。冰冷寂灭的意志、红月残存的守护、胡三太爷血符的温暖、孔瑶替死的诀别、灰仙石像的悲怆、悲王与万鬼的嘶吼、白驰燃尽生命的嘱托……无数被强行压下的情感与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在佛掌的威压下轰然炸开!
焚千里生灵以镇妖星?那与妖星何异?那些被地脉业火吞噬的面孔中,是否会浮现生母那怨毒的脸?是否会浮现孔瑶、白驰、林正英、甚至那些他曾想守护的无辜者?
放任妖星临世,人间化血狱?那红月的牺牲、灰仙的献祭、悲王的赴死、白驰的燃命……所有人的付出,岂非尽付东流?他这燃骨为灯,又有何意义?
冰冷的理智与灼热的情感,守护的执念与毁灭的本能,在佛掌的威压与“定数”的拷问下疯狂对冲!邪骨灯焰在静止的空间中剧烈明灭,赤金与青黑的光芒疯狂交织、冲突!那具碳化的躯壳表面,灰白的裂痕如同活物般扭曲、蔓延!
佛掌依旧悬停,“卍”字佛印缓缓旋转,冰冷地注视着灯焰中那缕陷入极致混乱与痛苦的魂火。它不急不躁,如同在等待一个早己注定的答案,又像是在欣赏一个灵魂在宿命罗网中最后的挣扎。
在这绝对的死寂与凝固中,唯有那盏灯焰的明灭,是唯一的动态,是灵魂在佛魔一念间沉沦或升华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