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冰冷,如同沉在万载玄冰凿成的棺椁深处。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周身被彻底碾碎般的剧痛,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如同吞咽着掺了冰渣的碎玻璃渣。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潮汐中沉浮,如同狂风巨浪中即将倾覆的一叶孤舟。
武王鞭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手背上那道狰狞扭曲的血咒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痛和灵魂被锁链禁锢的冰冷感。它暂时压制了邪骨的狂暴,却也如同跗骨之蛆,将更深的煞气和业障烙印在他的魂魄之上。胸口那道被黑龙护法乌光洞穿的伤口,此刻正散发着浓烈的阴寒死气,如同一个贪婪的漩涡,疯狂吸吮着他残存的生命力。体内那颗被强行抽取力量的阴之珠,如同嵌入心脏的冰核,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灵魂被侵蚀的麻痹感。珠内,生母那道虚幻摇曳的残魂,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意念波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悲恸和对胡三太爷刻骨的恨意!
吴明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彻底抛弃、被所有人背叛的破布,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又被强行缝合起来,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剧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近在咫尺。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丝微弱的光线艰难地刺破沉重的黑暗,唤醒他一丝模糊感知时,最先涌入鼻腔的,不再是山林深处腐烂枝叶的腥气和硫磺焦糊味,而是一股浓烈、刺鼻、混合着劣质脂粉、陈旧木料、血腥气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尸体腐败般的甜腻恶臭。
空气粘滞、阴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和……不祥。
吴明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睑。视野模糊晃动,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血翳。身下不再是冰冷的泥地,而是铺着一层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油腻腻的草席。头顶是低矮、布满蛛网和烟熏痕迹的木质房梁。一盏昏黄的、灯油即将燃尽的油灯挂在房梁上,灯焰微弱地摇曳着,在墙壁上投下巨大、扭曲、如同鬼魅般晃动的阴影。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肮脏的客栈房间。西壁由粗糙的原木垒成,缝隙间塞着发黑的稻草和苔藓。屋内陈设简单到近乎空荡,只有一张同样铺着油腻草席的矮榻,一个缺了腿、用石块垫着的破旧木桌,桌面上积着厚厚的油垢和灰尘。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路静儿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幻影,静静地站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素白的衣裙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如同浊世中唯一的一抹纯净。她微微低着头,兜帽的阴影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看到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她周身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这污秽的环境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
“此地……可……暂避……”路静儿清冷、空灵的声音如同穿过浓雾的微风,清晰地送入吴明模糊的意识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阴山门……追兵……一时……难至……”
她的声音顿了顿,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清澈眸子似乎扫了一眼吴明胸口那道散发着阴寒死气的恐怖伤口。
“汝……伤势……过重……需……静养……”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莫动……妄动……真元……”
静养?吴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无尽疲惫和冰冷的弧度。他体内经脉寸断,邪骨被武王鞭煞气强行压制却蠢蠢欲动,阴之珠力量被抽取后死气反噬,生母残魂气息奄奄……这具身体,早己油尽灯枯,如同风中残烛,静养与否,又有何区别?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朽木摩擦般的开门声,打破了房间内的死寂。
一个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却依旧难掩油腻污渍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几缕枯黄的发丝垂落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尖削,皮肤是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色,嘴唇干裂起皮。她佝偻着背,双手拢在袖子里,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死气沉沉。
“客官……”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带着一种麻木的、毫无生气的语调,“热水……在……灶上……要……用……自取……”
她说话极其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滞涩感。她始终低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自己沾满泥污的鞋尖上,不敢看房间内的任何人。
是客栈的老板娘?还是……伙计?
吴明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她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这个女人……不对劲。她身上那股浓重的死气,远非寻常的贫苦和麻木所能解释。那是一种……仿佛灵魂早己被抽空,只剩下一具被某种力量强行驱动的……空壳般的感觉。
路静儿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女人的话,也没有看到她的存在。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警告。
女人没有得到回应,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如同完成例行公事般,依旧低着头,用那沙哑干涩的声音继续说道:“夜里……莫……出门……山风……大……有……野物……”
说完,她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地转过身,动作僵硬而迟缓,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挪去。她的脚步声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只有那身粗布衣裙摩擦发出的、如同蛇行般的“沙沙”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渐渐远去。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噼啪”声。
那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脂粉、陈旧木料、血腥气和尸体腐败甜腻恶臭的气味,在女人离开后,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如同有形的粘稠液体,沉甸甸地压在吴明的胸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此地……怨气……极重……”路静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阴煞……凝而不散……有……邪术……痕迹……”
邪术?吴明心头猛地一凛!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挣扎着想坐起,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他只能艰难地转动脖颈,涣散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肮脏、散发着浓烈不祥气息的房间。
墙壁上,那些烟熏火燎的痕迹深处,似乎隐隐透出一些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斑驳。墙角堆积的灰尘中,似乎混杂着一些细碎的、如同骨屑般的白色颗粒。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败恶臭,似乎……越来越浓了?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如同钝刀切割皮革般的“嗤啦……嗤啦……”声,伴随着一种……极其压抑、如同野兽啃噬骨头般的“咯吱……咯吱……”声,若有若无地,从隔壁房间的方向传来!
声音极其轻微,但在绝对的死寂中,却如同惊雷般刺耳!
吴明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那是什么声音?!切割?啃噬?!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嗤啦……嗤啦……
咯吱……咯吱……
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每一次“嗤啦”声响起,都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刀子,在吴明的神经上狠狠划过!每一次“咯吱”声传来,都让他联想到某种可怕的场景!
路静儿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她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透过兜帽的阴影,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待着。”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路静儿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吴明一人,以及那盏摇曳着微弱火苗的油灯。隔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啦……咯吱……”声,如同跗骨之蛆,更加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遗弃在屠宰场角落的羔羊,等待着未知的屠刀落下!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压倒了恐惧和剧痛!吴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如同蠕虫般,艰难地从油腻的草席上挪动身体。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冷汗如同溪流般滚落。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一点一点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挪去。
他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终于挪到了门口。他颤抖着,用那只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沾满污血和泥土的右手,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将耳朵紧紧贴在粗糙、冰冷的门板上。
隔壁的声音……消失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只是他的幻觉。
然而,那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气和尸体腐败甜腻恶臭的气味,却如同实质般,从门缝中汹涌地灌入他的鼻腔!浓烈得几乎让他窒息!
吴明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眼睛凑近门板上一道细微的缝隙,朝着隔壁房间的方向望去——
缝隙狭窄,视野有限。
他首先看到的,是隔壁房间同样昏黄的油灯光线。光线摇曳,在墙壁上投下巨大、扭曲的阴影。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桌子。
一张同样破旧、布满油垢的木桌。
桌子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不!不是完整的人!
那似乎是一具……被剥去了皮肤的……尸体?!
血肉模糊的肢体被随意地摊开在桌面上,暗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筋膜暴露在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尸体旁边,散落着一些……卷曲的、如同破布般的……东西?
那是……人皮?!
吴明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缓缓地出现在他的视野边缘。
是那个女人!客栈的老板娘!
她依旧低着头,枯黄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手中……拿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剥皮小刀?!
刀尖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粘稠的血迹!
她缓缓走到桌子旁,伸出那只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动作僵硬地抓起桌子上那卷卷曲的、如同破布般的东西——那张刚刚被剥下的人皮!
她小心翼翼地将人皮摊开,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昏黄的灯光下,那张失去了生命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蜡纸般的灰白色泽,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和细密的毛孔纹理。
然后,吴明看到了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一幕!
女人缓缓抬起头,那张一首被枯黄头发遮掩的脸庞,第一次清晰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蜡黄、干瘪、如同风干的橘子皮般布满了深刻的皱纹!深陷的眼窝中,一双浑浊、死寂、毫无生气的眼睛,如同两颗镶嵌在骷髅头上的玻璃珠!她的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极其僵硬、扭曲、充满了病态满足感的笑容!那笑容如此诡异,如此邪恶,仿佛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如同情人般,轻柔地抚摸着那张摊开的人皮,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压抑、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充满了病态的低笑声:
“嗬嗬……嗬嗬嗬……多好的……皮子啊……”
“剥下来……炮制……七七……西十九天……”
“就能……做成……上好的……鬼仙……皮囊……”
“嗬嗬……嗬嗬嗬……”
剥皮……制鬼仙?!
巨大的寒意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吴明的思维!他听说过东北民间“鬼剥皮”的恐怖传说,却从未想过,竟会亲眼目睹如此骇人听闻、灭绝人性的场景!
就在这时,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转过头,那双浑浊、死寂的眼睛,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鬼灯,瞬间穿透门板的缝隙,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吴明那只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眼睛!
“谁?!”一个沙哑、尖利、如同生锈铁片刮擦玻璃般的厉喝声,猛地响起!充满了被窥探的暴怒和杀意!
吴明吓得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让他瞬间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后缩去!身体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地面上,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过去!
“砰!”隔壁房间的门被猛地撞开!女人佝偻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厉鬼,瞬间出现在吴明的房门口!她手中那把沾满血迹的剥皮小刀,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小老鼠……敢偷看……”女人咧开嘴,露出那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脸上那僵硬扭曲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邪恶,“正好……缺一张……细皮嫩肉的……好皮子……”
她一步一步,朝着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吴明,缓缓逼近!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吴明的心脏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无尽威严和净化之力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客栈!
路静儿的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幻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她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冰冷如万载玄冰,死死锁定在步步逼近的女人身上!素白的衣裙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涤荡一切污秽的圣洁光辉!
“邪祟……当诛!”清冷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志!
女人逼近的脚步猛地一滞!她脸上那狰狞邪恶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般的极致恐惧!她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枯瘦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碑……碑灵……”她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充满了恐惧的嘶哑声音,手中的剥皮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路静儿没有言语,只是缓缓抬起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指尖萦绕着纯净、凝练、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白色光芒。
女人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朝着走廊深处亡命逃去!速度之快,与她之前那僵硬迟缓的动作判若两人!
路静儿并未追击。她缓缓收回手掌,周身的白光缓缓内敛。她转过身,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平静地落在在地、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喘息、如同濒死鱼类的吴明身上。
她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如同看着一块路边的顽石。但吴明却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此地……不可……久留……”路静儿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随我……来……”
她并未搀扶吴明,只是转身,朝着女人逃窜的方向,那走廊的深处走去。她的步伐依旧轻盈,如同踏月而行,但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凝重。
吴明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撑起身体,踉跄着跟上。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巨大的痛苦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敢停留,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鞭子,驱赶着他前进。
走廊狭窄、阴暗,弥漫着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恶臭。墙壁上布满了污渍和蛛网,地面油腻湿滑。路静儿的身影在前方如同引路的微光,吴明咬紧牙关,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更加破旧的木门。门缝中,那股甜腻的腐败恶臭浓烈到了极点!
路静儿停在门前,并未推开。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周身的气息冰冷而凝重。
吴明艰难地挪到门前,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门开了。
一股更加浓烈、几乎化为实质的、混合着浓重血腥气、尸体腐败甜腻恶臭以及劣质防腐药水气味的恐怖气息,如同粘稠的浪潮,瞬间将吴明淹没!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强忍着不适,涣散的目光望向门内。
然后,他看到了……地狱。
房间比之前的客房大了许多,但同样简陋肮脏。墙壁上挂满了……东西。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那是……人皮!
一张张被撑开、风干、如同处理过的皮革般的人皮!灰白、暗黄、甚至带着暗红色的血痂!它们被粗糙的木钉固定在墙壁上,如同悬挂的腊肉!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有的还粘连着干涸的碎肉和毛发!昏黄的油灯光线下,这些人皮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劣质纸张般的质感,上面依稀可见五官的轮廓和皮肤的纹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防腐药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尸体腐败的甜腻恶臭,形成一种足以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氛围!
房间中央,同样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沾满暗褐色污垢的木桌。桌子上散落着各种锈迹斑斑、沾满血污的刀具、钩子、锥子……以及一些盛放着浑浊、散发着恶臭液体的瓦罐。桌角,还堆放着几团……尚未处理完的、血肉模糊的……东西!
吴明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和恶心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他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然而,就在他目光涣散、意识即将被这恐怖景象彻底击溃的瞬间——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房间最深处,墙壁正中央!
那里,悬挂着一张最大、最完整、处理得也最为“精细”的人皮!
那张人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透明的灰白色泽,仿佛被精心鞣制过。皮肤纹理细腻,甚至能看清细微的汗毛孔。它被最大限度地撑开,固定在墙壁上,如同一张巨大的人形画布。
而在那张人皮的胸口位置——
用某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料,清晰地刺着几个扭曲、狰狞、散发着浓烈不祥气息的大字!
那是一个生辰八字!
一个吴明熟悉到骨子里的、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生辰八字!
那是……他自己的生辰八字!
轰隆——!!!
如同九天神雷在脑海中炸响!吴明残存的意识瞬间一片空白!
巨大的荒谬感、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窥视和玩弄的恐怖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为什么?!这里为什么会有刻着他生辰八字的人皮?!是谁?!是谁要剥他的皮?!制成……鬼仙?!
生母泣血的控诉——“莫信胡三太爷!”——妖王残念的蛊惑——“所谓五仙,不过是窃取本源的贼!”——路静儿冰冷的判词——“你的命比鬼更脏!”——所有过往的片段如同破碎的镜子,在这张刻着他生辰八字的人皮面前,瞬间拼凑出一幅冰冷、残酷、令人窒息的真相!
巨大的悲愤和冰冷的绝望如同两条毒蛇,瞬间噬咬住他的灵魂!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连他的皮囊,都早己被这些邪祟觊觎、预定!
“嗬……嗬嗬……”吴明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绝望的嘶鸣!他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瞳孔瞬间被一片疯狂的血色彻底占据!体内那沉寂的邪骨仿佛感受到了宿主那滔天的负面情绪,再次剧烈震颤起来!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无尽毁灭欲望的漆黑气流,如同压抑的火山,在他经脉中疯狂奔涌!
“啊——!!!”一声无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悲愤和绝望的灵魂尖啸,在吴明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就在这时,路静儿那清冷、空灵、却带着一种仿佛洞穿万古、看透宿命的平静声音,如同冰冷的泉水,再次清晰地流淌在这片人皮地狱之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吴明濒临崩溃的意识上:
“看到了吗?”
“你的命……”
“比鬼更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