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陶将军急报!”
帅帐内,陶雅听到帐外的高喊,神色当即一变。
于他而言,长子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就是最好的消息。
“传!”
陶雅冷声道。
下一刻,传令兵快步走进帅帐,双手奉上密报。
接过竹管,先是习惯性的检查了一番封口火漆,见完好无损,这才用刀挑开。
取出其中字条,一看之下,陶雅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完了!
顾全武派兵来驰援了!
占据歙县的贼人,将消息传给了钱镠。
陶雅心里很清楚,钱镠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与刘靖素不相识,但只要能把自己赶出歙州,钱镠也会立即出兵。
本来,他是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绩溪与歙县夺回。
但没想到绩溪的贼人这般难缠,钱镠来的如此之快。
他才前脚刚率大军回来,顾全武的前军后脚就来了,仿佛一切早就提前计划好了。
长子驻守昱岭关,虽兵不多,可仗着天险,挡住顾全武几日完全不成问题。
如果他能趁此机会,尽快夺回绩溪,那么一切都还好说。
绩溪乃歙州之门户,只要夺回来,足以将顾全武大军挡在歙州之外,届时只要拖到周本援军赶来,顾全武定然退兵,届时再趁势夺回歙县,一切祸事都将消弭。
可问题是,他偏偏没法在短短几日内夺回绩溪。
昨夜一场夜袭,让军心涣散,若非他行事果决,甚至险些酿成大祸。
要知道,早在年节之时,他就率大军出歙州,驰援睦州。
在睦州与顾全武整整打了三个多月,上至将校下至士兵民夫,压根没有时间歇息,半个月前得知歙县、绩溪被夺,又马不停蹄的急行军赶回来,只短短休整了一日,便如投入高强度的攻城战。
这一打,就是整整八日。
可以说,他麾下的士兵在连续西个月的征战中,早己身心俱疲,全靠严苛的军纪在强撑。
昨夜贼人袭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下,他不敢再下令强攻绩溪了,若一鼓作气拿下还好,如果拿不下,恐会引起士兵哗变。
这年头,士兵可不比初唐中唐之时,哗变那是常有之事。
什么?
不发饷?
入他娘的,兄弟们抄刀子,宰了刺史,再重新推举一个。
唐末乱世,基层士兵裹挟中层军官,宰了将领这种事儿,可以说屡见不鲜。
魏博牙兵只是名头最响亮,并不代表只有魏博牙兵这么干。
如今的债帅,可不止罗绍威一个。
顾全武的先头部队己经抵近昱岭关,后续大军三五日便可抵达,而周本的援军此时才刚刚出发,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赶到。
一时间,陶雅面色阴沉,心中犹豫不决。
退,还是不退?
陶雅陷入两难境地。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一退,歙州就真的易主了,再想夺回来,怕是难了。
可若是不退,顾全武大军一至,配合贼人前后夹击……
顾全武并非庸才,其人虽是野路子出身,可正因如此,用兵格外大胆,让人防不胜防。
而夺下歙县的贼人,也非易与之辈。
毕竟贼人一支小股骑兵,就敢冲杀进军营,可见胆气之大,性情之彪悍。
这一点,从绩溪城内的贼人就能看得出来。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目光闪动片刻,他忽地高声道:“传本官令,召徐章、汪琦等一众将佐入帅帐议事!”
不多时,徐章等一众将领迈步走进帅帐。
“见过刺史!”
众人齐齐抱拳唱喏。
“不必多礼。”
陶雅摆摆手,开门见山道:“顾全武领兵来了,前军己抵达昱岭关。”
此话一出,徐章几人齐齐色变。
汪琦失声道:“竟来的这般快!”
“歙县的贼人定然与钱镠有关系,否则怎会来的这般快?”
“就是!”
一众将领七嘴八舌地说道。
陶雅抬起手,制止了众人的讨论,沉声道:“昱岭关守不了几日,眼下是战是退,你等有甚想法?”
徐章第一个开口道:“自然是战,绩溪城内的贼人箭矢滚木都己消耗殆尽,伤员众多,己到崩溃边缘,只需再加把劲,就能一鼓作气拿下!”
攻城基本都是他总揽,所以对城内贼人的情况,也最为清楚。
一名偏将苦笑道:“不成啊,如今军中人疲马乏,士气低落,末将担心再打下去……会引发兵变!”
兵变!
这两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面色微变。
徐章咬着牙,愤恨道:“眼瞅着地道快要挖通了,若是这时退兵,实在叫人不甘心呐。”
汪琦出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末将以为还是先退,等与宣州援兵汇合,再从长计议。”
陶雅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当他问出是战是退的时候,心里其实己经有了决定。
之所以问,无非是求个慰藉罢了。
众人商议了一阵后,齐齐看向陶雅。
他们清楚,最终还是要他拍板。
“退!”
陶雅神色冰冷,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
虽说如今还没有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句箴言,但陶雅跟随杨行密南征北战,最艰难时,被孙儒打的连庐州老巢都丢了,只剩下一个润州。
结果呢?
最后不还是大败孙儒,夺取江南。
所以,只要人还在,那就还有机会。
可若人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左右也就丢些脸面。
徐章虽不甘心,可既然刺史都拍板了,他也只能暗自叹息。
……
城楼中,庄三儿靠着墙壁打着盹。
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惊喜的呼喊:“都尉,都尉,吴军退兵了!”
原本还在打盹的庄三儿,蹭一下站起身,满脸惊喜道:“果真?”
“千真万确!”
那士兵连连点头。
闻言,庄三儿快步走出城楼,来到城垛前,探头望去。
只见一支人皆铁甲的千人精锐,在城外五百步处摆开鱼鳞阵,在其后方,隐约可以看见,长长的车队驶出军营。
果真退兵了!
庄三儿强压下心头狂喜,镇定道:“以防吴军杀一个回马枪,弟兄们都打起精神。”
不得不说,这段时日陶雅虚虚实实的打法,给庄三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