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弃婴塔的哭声
雨丝像锈铁丝般扎在弃婴塔斑驳的砖墙上。顾九娘蹲下身,指尖抚过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迹,腐尸味混着霉菌气息钻进防化服。塔顶风铃突然作响,她眼前闪过白影——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悬在塔梁上,脖颈处翻卷的血肉里卡着半片十字架吊坠。
“顾警官,又出神了?”刑警队长沈砚的手电筒光扫过她发颤的睫毛,法医正在给无头女尸拍照,“死者左手无名指有纹身,像是婴尸蜷缩在莲花里。”
九娘猛地回神,掌心全是冷汗。她能看见死者的魂魄正用头撞塔身,每撞一下,脚踝处的红绳就断一根。三年前她在殡仪馆值夜班,第一次看见亡者执念具象化,从此警队都知道重案组有个“能和尸体说话”的怪胎。
弃婴塔建于清末,青砖上刻着模糊的圣母像。九娘记得档案里写着,1943年修女玛利亚在此收养弃婴,后因一场大火葬身塔内,从此每到雨夜就有婴儿啼哭。她摸向口袋里的银哨——养母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是她被发现时攥在手里的东西,哨身刻着和女尸纹身相似的莲花纹。
“沈队,指甲缝里有蓝色纤维。”法医举起证物袋,“像是画布材质。”
九娘忽然盯着女尸手腕内侧,那里有片淡青色尸斑,形状像座微型佛塔。她指尖刚触到尸体,太阳穴骤然刺痛,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涌来:画室里的人体雕塑、滴着松节油的调色盘、还有个戴防毒面具的男人正在切割手臂……最后定格在塔底第七块砖缝里,半张泛黄的修女照片。
“去查近三个月失踪的女性艺术家。”九娘扯下手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重点找参加过‘死亡美学’画展的人。”
沈砚挑眉:“你又通灵了?”
“比通灵更靠谱。”九娘转身走向警车,后视镜里,弃婴塔的阴影突然化作女人的轮廓,长发垂落间,她看清了那枚十字架吊坠——和自己颈间藏着的半枚,刚好拼成完整的圣像。
第二章 人皮画布
凌晨三点,殡仪馆冷藏室传来金属碰撞声。九娘握着银哨推开门,看见穿旗袍的女尸正坐在解剖台上,用指尖在自己腹部画着什么。她颈间的十字架吊坠己经完整,脚踝红绳只剩最后一根。
“你想告诉我什么?”九娘按住狂跳的心脏。亡者转头,眼窝黑洞洞地对着她,指尖突然戳向腹部缝合线——烂肉翻卷处,露出用刀刻在皮肤上的地址:西山路13号。
警车在雨夜里疾驰,西山路13号是栋废弃的巴洛克别墅。九娘刚跨过门槛,脚下就踩到黏腻的液体——走廊墙壁上贴着十二张人皮,每张都画着不同姿态的婴尸,最中间的画布上,颜料未干的血迹勾勒出弃婴塔的轮廓。
“顾九娘!”沈砚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她冲上旋转楼梯,看见阁楼中央摆着青铜婴儿床,床上堆满风干的脐带,床脚缠着和女尸脚踝相同的红绳。而在天窗正下方,悬着七具用防腐香料处理过的女尸,她们的头颅被雕成莲花状,眼窝里嵌着微型佛塔。
“第七个受害者。”九娘数着吊绳,突然注意到每具尸体右手无名指都有婴灵纹身,“凶手在完成某种仪式,和弃婴塔的修女有关。”
沈砚举起现场搜到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写着:“玛利亚的孩子们需要新的襁褓,第七夜,让圣婴在莲花里重生。”落款是三年前的日期,正是九娘调入重案组的那年。
解剖报告出来时,九娘正在查阅1943年的火灾档案。七名死者都是美院教师,失踪前都在研究“婴尸艺术”,而她们体内都检测出少量鸦片酊——和当年火灾现场玛利亚修女胃里的成分相同。
“顾警官,有人找你。”实习生抱着纸箱站在门口,“说是你老家的邻居,带了些旧物。”
纸箱最底层,九娘翻出张泛黄的照片:两岁的自己站在弃婴塔前,身后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把十字架吊坠挂在她脖子上。照片背面是行褪色的钢笔字:“九娘,等妈妈完成圣像,就来接你。”
她突然想起女尸魂魄展示的画室——墙上挂着和照片里相同的旗袍,还有幅未完成的油画,画布上的婴尸胸口,纹着和自己后颈相同的莲花胎记。
第三章 银哨里的火
第七次尸检时,九娘在最新受害者的子宫里发现枚青铜哨子。她颤抖着掏出自己的银哨,两相对比,发现青铜哨内壁刻着密密麻麻的婴儿脚印,而银哨内部,竟嵌着半片烧焦的修女服布料。
“1943年火灾不是意外。”九娘盯着沈砚,“玛利亚修女在进行婴尸防腐实验,她收养的弃婴其实是富人家流掉的胎儿,用鸦片酊防腐时操作失误引发大火。但有人活了下来——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她是玛利亚的学生,也是我母亲。”
沈砚皱眉:“你怎么知道?”
九娘撩起后颈头发,莲花胎记在日光灯下泛着微光:“第七具女尸脚踝红绳断了,她的魂魄告诉我,她们在帮我母亲完成‘圣婴十二像’,用十二个婴灵的执念重塑弃婴塔的诅咒。而我,是第十三具容器。”
深夜,九娘独自来到弃婴塔。塔顶风铃突然全碎,她颈间的十字架吊坠剧烈发烫,塔底第七块砖下,埋着十二具婴儿骸骨,每具胸前都刻着和她相同的胎记。当她的银哨触碰到骸骨时,整座塔开始震动,壁画上的圣母像突然流泪,泪水在地面汇成血字:“第十三夜,圣婴归位。”
“你终于来了,九娘。”熟悉的女声从塔顶传来。穿墨绿旗袍的女人缓步走下,颈间挂着完整的十字架,正是九娘在女尸魂魄身上见过的——那是她失踪十年的母亲。
“当年火灾后,玛利亚修女的防腐术传给了我。”母亲伸手抚摸她的脸,指尖带着松节油的气味,“你知道为什么七名死者都是艺术家吗?因为她们要帮我用婴灵的执念作画,这样才能让弃婴塔的诅咒永远存续。”
九娘后退半步,摸到口袋里的银哨:“所以你杀了她们,用她们的身体当画布?还有我后颈的胎记——”
“那是圣婴的印记。”母亲突然露出疯狂的笑,“当年我把你留在弃婴塔,就是为了让你成为第十三具容器。现在,该让玛利亚修女的孩子们,在你的身体里重生了。”
塔顶传来婴儿的啼哭,十二具婴尸骸骨悬浮在空中,朝九娘逼近。她突然吹响银哨,尖锐的音波震碎塔内所有壁画,母亲惊恐地看着她:“你怎么会——”
“因为这枚银哨,是用玛利亚修女的骸骨和你的头发铸成的。”九娘想起养母临终前的话,“她当年从火里救出我,也救出了你的半枚吊坠。你以为我是来当容器的?不,我是来终结诅咒的。”
晨光穿透雨雾时,弃婴塔的砖墙上,十二道婴灵的影子渐渐消散。母亲跪倒在地,怀里抱着褪色的十字架,哭着说:“我只是想让你记住,你永远是弃婴塔里的孩子……”
九娘转身走向警车,沈砚正举着搜查令等在门口。她摸了摸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变成了一道浅疤——就像婴灵们终于找到了安息的地方。
三个月后,“死亡美学”画展的策展人在狱中自杀,遗书里写着:“第十三幅画永远缺了一角,因为顾九娘的眼睛,能看见我们最害怕的东西——真相。”
而此刻的顾九娘,正站在殡仪馆的走廊里,看着某个婴灵的魂魄牵着母亲的手走向光明。她知道,有些诅咒终会被破解,而她的阴阳眼,从来都不是怪胎的标志,而是让亡者安息的钥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