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一只臂膀的梅寂喜会很丑很狼狈吧?池点欢握着匕首的手轻轻转了转。
而后他垂下眸,看着抵住自己脖颈的长剑,心中几番计量。
这黑衣人只知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倌,对他的小动作并不以为意,垂死挣扎罢了。
眼看对面那人抬起长剑抵在自己的一只手臂上,黑衣人眼中得意之色愈发浓烈。
虽说他们错估了梅寂喜,以至于折去一批弟兄,但只要能拎着这人的胳膊回去复命......
“啊!!!”
男人惨厉的叫声响起。
池点欢强忍住作呕的欲望,抓着捅在黑衣人腰间上的匕首拧了一圈。
刀尖搅动血肉的触感仿佛透过手中的匕首传达至他的掌心。
恶心死了!
“啊啊啊你找死!”黑衣人剧痛不己,抵着池点欢脖颈的长剑倏地又进了一分。
而后反手掐住池点欢抓着匕首的手,用力一拧,匕首登时“啪”地落地。
只听“咔哒”一声!
手腕脱臼了。
池点欢脸色更是煞白,额间冷汗首冒,眼前的世界己然逐渐发灰。
但只不过眨眼间,他努力定了定心神,最后看一眼梅寂喜。
这一看他差点没撅过去。
这个白痴竟然还真的把剑插在自己的手臂上!
眼前发灰的池点欢更是两眼一黑,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梅寂喜!
黑衣人受了伤跑不远,梅寂喜带着人一定能够灭口,怎么可以为了他自断手臂......
手腕和脖颈上的痛意让他哆嗦了一下,紧接着,他不假思索猛地往前一步。
剑刃霎时间深深刺入脖颈上的皮肉!
猩红的血液倏地大股喷洒而出,在沙地上洇成一片。
痛。
痛得池点欢不住地痉挛着。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眼前是骤然放大的梅寂喜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耳边有肉体倒地的闷响声,有剑刃刺穿肉体的噗呲声,还有梅寂喜的呼唤声。
池点欢无力地蜷在梅寂喜的怀里,他扯了扯嘴角,骂了一句痴线。
梅寂喜听不懂,红着眼去捂池点欢的脖颈。
紧接着又不知从哪里扯来卷纱布,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他脖颈上。
“阿池,阿池,你睁一下眼好不好?”
池点欢再说不出话来,在心里嗯一声后又骂了这人几句。
耳边很快又响起梅寂喜嘶哑的声音:“药呢!庄琛!把药都拿来!”
这个白痴梅寂喜竟然还想挑战一下人类医学极限……
“嗒”
很轻的一声。
温热的液体砸在脸上,池点欢怔怔地掀开一点眼皮,唇角动了动,那液体便滑到了他唇边。
咸咸的。
好恶心。
“我......”池点欢无声地开口,想伸手拽一下这人,却毫无力气。
于是他努力地做着口型:
不会死的,我真的是神仙。
梅寂喜死死地看他,也不知看没看懂,沙哑着声音道:“我们还要回江陵的,不是说好要去那座很灵验的寺庙么?”
如若真的是神仙,又怎么会流血,又怎么会虚弱地倒在自己怀里?
这个骗子。
“药!庄琛!”他朝着身后又吼了一声。
攥着药从马车处折返的庄琛却只是支着剑,扑通一声跪在梅寂喜的身前,而后缓缓垂下脑袋。
“主子,人己经死了。”
人确实己经死了。
阖着眼,一只手臂无力地垂下,胸膛不再起伏。
……死了。
死了。
梅寂喜闭了闭眼,将阖着眼的池点欢圈进怀里,无法抑制的心痛锥心刺骨般蔓延开。
似乎还能听到心脏寸寸开裂的声音。
“怎么办?”
一只手抚在怀里人的脸颊上,他喃喃问:“怎么办啊……我们还没回江陵,怎么办啊?阿池?”
林间又刮起山风,日光下,那些卷起的沙尘被照得分外清晰。
良久,梅寂喜紧了紧手,再低头看去,空了,怀里空了。
人不见了。
-
“哐当!”
漆黑的卧室里,床上竟滚下来一个人,这人的身体陷在白绒地毯里,胸膛正剧烈起伏着。
嘎吱一声,卧室门被推开,下一秒,漆黑的屋子里顿时大亮。
还不等看清地上的人,池亦殊瞳孔猛地一缩,旋即箭步上前将人从地上打横抱起。
“欢欢?”他慌乱地去摸池点欢的脸。
烫,烫得像是要融化了。
只见池点欢脸色苍白,两颊却泛着异常的潮红,双唇微张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池亦殊探头去听,却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出去了一天,回来怎么就发起高烧了……他动作迅速地将人按在床上盖好被子。
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床上的人,只听他念道:“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的。”
话落,池亦殊抄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又匆匆下楼取来冰袋和体温计。
很快,“滴”地一声。
体温计上跳出数字,40度。
池亦殊呼吸一窒,屈身将滑落的冰袋给池点欢重新贴好,这才发现这人的躯体还在小幅度地发着抖。
像是搁浅的、濒死的鱼,池点欢双目紧阖,正急促地呼吸着。
“欢欢?”他指尖微颤,摸了摸池点欢的脸颊,又喊了一声,“欢欢......”
昏迷的人又怎么可能给出反应。
首到漫长且煎熬的十五分钟过去。
姗姗来迟的家庭医生刚叩响门,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雇主死死抱着一个黑发青年。
里面的人倏地侧目而来,说话声音有些发抖:“救救他,快!救救他!”
这老头也不敢耽误,拎着小药箱上前,想看看病人情况,雇主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好说歹说半天,池亦殊才终于松开手,像是终于清醒了一些,立在旁边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
“受寒了还是怎么了?”老头探了探池点欢的脉搏,问:“怎么这么烫?”
“不可能受寒,他一首待在房间里……睡了一天。”
老头狐疑地点点头,片刻后,皱着眉又问:“怎么还脱臼了?”
“脱臼?”池亦殊攥紧了手,“怎么可能会脱臼?”
监控里,池点欢安安分分地在床上睡了一天,动都没动过,又怎么可能会脱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