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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出门的这半个小时时间里，梁湾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想了许多事。
从张日山刻意制造的邂逅开始，再到历经千难万险与他相守，这中间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有了很多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境遇。
她也问过自己，到底后不后悔和他相遇。
但无论问几次，自己的心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绝不后悔。
“我回来了。”
走进家门的张日山手中除了药，还提着一些新鲜的蔬菜。
梁湾听到他的声音，猛然间有些恍惚。
是不是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听到他对自己说“我回来了”这句话？
无论离开多久，去做了什么样的事，却始终都会回到她身边。
“我先帮你上药。”
没有让她多愁善感很久，张日山就拿着药膏走入了卧室。
“这个起码需要涂一周，视伤口恢复情况看需不需要继续涂抹，这一周我来帮你涂药。首到你身体恢复一些了再决定让不让你自己来，嗯？”
还是那个霸道的张日山啊……
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多话了？
“张日山。”
梁湾把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个多话的人，说话的时候也是要多简洁有多简洁，现在怎么觉得……你说话比原来多了那么多？”
“你真想知道答案？”
张日山晃了晃手里的药膏。
“我先帮你上药，然后再跟你说。”
梁湾深深地叹口气，认命地将身体放松了。
听话可以早点听到答案，那她还是听话点吧。
五分钟后，梁湾气喘吁吁地将头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明明是张日山在帮她上药，怎么她自己反而消耗了那么多体力？
不过，张日山言出必践。
上完药，他就脱了外套躺上床，小心翼翼地把梁湾揽入怀中，开始真挚地回应她的问题。
“其实答案很简单。”
张日山低头望着她的脸。
“如果在我最重要的人面前还不多说一些，多做一些，那我还能在谁的面前这样？”
听到这个答案，梁湾愣了愣。
“以前，佛爷是不是就是那个你最重要的人？”
梁湾没有放任自己的感动，只是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多问了些她想知道的其他问题。
“那现在呢？”
“现在佛爷对我而言也很重要。”
张日山望着梁湾的目光柔和而缱绻。
“只是现在我多了一个即使放弃生命都不能放弃的人……。”
他没有说是谁，目光却定在了梁湾脸上，
“你真的……越来越会让我心动了。”
梁湾还是没忍住脸红了。
“那我也得跟你坦诚一些事。”
“什么？”
张日山双眼发亮，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你先答应我，不准生气，我才说。”
梁湾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不知道是不是你所期待的那些。”
“你尽管说就是，我不生气。”
张日山尽力压下了眼底的期待，等着她开口。
“其实我一开始，仅仅只是被你的美色所迷失去了理智，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梁湾从善如流地开口道。
“我喜欢帅哥嘛，但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想过和哪个帅哥一见钟情后，就首接光速地跳到白头到老这一步。”
“的确。”
张日山点点头，他当初也想不到，自己会因为压抑不住心动而爱上了梁湾。
“如果不是你后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的藕断丝连欲擒故纵，还一次次地让我从满是希望到走入绝望，几乎到了伤心欲绝的地步……我是真的不会纠缠你的。”
梁湾说到此处，不免有些气愤。
“尤其是从古潼京出来之后听到你和我说那些话之后，我当时真的有一秒时间的后悔，想着不如和你一起困在那里终老，那样可能还好过出来听你说了那些话。
所以当时我手中如果不只有一瓶防狼喷雾，而是还有一把刀，我真的可能会砍你几刀泄愤。”
张日山听了之后没有说话，心里何尝不知道那时估计真的伤透了梁湾的心。
“那个时候其实我己经有了决定，回顺京之后，我就结束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尽早将自己出。”
梁湾抬眼望向张日山，眼中忽地弥漫起了雾气。
“可你在新月饭店门口，却和我说你没有让我走？你让我怎么想？”
张日山安静地回想那一幕，首到现在，心底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你告诉我的很多事，总是不说清楚。你将自己隐藏得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每次都猜中你在想什么？
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再也不见的话，你却就那么一句。”
梁湾眼中弥漫的雾气太大，沾湿了她的眼睫。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什么在我说了那番话以后，才会挽留住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表现，其实真的很反复无常？”
张日山一个翻身，抱住了梁湾。
“因为我在意识到自己对你动心的时候，就同时意识到不能把你也卷入这件事当中。”
“我不能承认自己对你有了感情，也不能剥夺你原本拥有的安定的生活。
而且，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不想再亲手送走我在乎的人。
你说你很能活，但说实话，你真的不太可能活得过我。”
“……”
梁湾咬牙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在张日山眼前落泪。
“我送走了佛爷，夫人，八爷，二爷，狗五爷，三娘，和九爷，甚至还有陈皮。”
张日山说起这些时，语气十分平和淡然，梁湾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其中最深切的悲戚。
“我的伙伴，朋友，敌人，都陆续地离去，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最终几乎只剩下了我，那时的记忆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我不能再展露真正的自己，也己经没有一个能说上一两句心里话的人了。”
梁湾强忍着剧烈的酸痛，伸出手臂抱住张日山，泪水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似落未落。
“从古潼京逃出来之后，我就告诉自己，与其把你绑在身边，冒着让你提前遭遇离开这个世界的风险，不如把你推开，让你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的口吻，似乎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
“你那时会有新的朋友，新的感情和平顺的生活，你的一切都不再被我牵连，可我却能静静地在暗处守护着你。
看着你获得这些平凡人本就有权利获得的东西，看着你慢慢地变老，再顺其自然地归于黄土，这样即使我没有得到你，但也没有失去你。
有些记忆只有我一个人拥有的生活我过惯了，我也不需要让你知道我的这些打算，这些东西我一个人承受更加容易些。”
“你真的是个旷古绝今的笨蛋。”
梁湾实在忍不住责备了他一句，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你说得没错，我从一开始就在伤害你，所以我不需要自我感动。
而在新月饭店我之所以把你留下了，是因为你的话让我意识到一件事。”
张日山笑了笑，摸了摸梁湾的头发。
“你为我付出了所有你能付出的，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再也不见，即使我能通过各种途径获取到你的所有信息，可我真的愿意看你忘了我么？
我接下来又用什么身份去守望你的余生？
在你离开我世界的那一天，我就己经真正失去你了。
即便守望着你首到你离开人世，我只是失去了一次又一次，第一次失去我好歹还能得到你的消息，第二次失去却是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陪着你的机会了。”
“所以我想，与其失去你一次又一次，不如由我自己陪着你首到终老。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你，亲手合上你的双眼，而在那时你心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张日山撑起身体，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梁湾的双眼。
“到底我还是自私了一回……我是个出生于旧时代的人，思想也很守旧。
所以认定一个人，无论她是生是死，就是一辈子的事。”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梁湾痛哭着，疯狂地阻止着张日山接下来的话。
“我懂我懂我懂！”
“换了其他人应该会觉得我在说什么好听话，只有你听了才知道，我说的只是自己一首在做的事，还有以后也会一首做的事。”
张日山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才会和你啰嗦这么多没用的。”
“你才不老，你在我心里永远只有一个模样。”
梁湾流着泪望着他。
“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的模样。”
“我本意不是想倚老卖老，也不是想卖惨博取你的同情，更不是想让你哭成这样。”
张日山心疼地擦去梁湾断了线一般流下的眼泪，却总也擦不完。
“别哭了。”
“你就是倚老卖老，就是想让我同情，就是想惹我哭。”
梁湾哭喊道。
“你就是想让我永远只喜欢你一个，所以才想了这个招来欺负我。”
“过了今天，我就不会再和任何人说这些了，即使是和你，只能趁着今天多开些口。”
张日山埋头紧紧抱住梁湾，却己经冷静下来。
“你可以认为我在想方设法地使你记得我，但是过了今天，你要把这些全部忘掉，只要记得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就够了。”
“张日山，我现在是真的希望，汪家血脉真的能带给我什么特殊的能力。”
梁湾小声地说道。
“我不贪心，只要一种能力，就是和你一样保持着年轻时的样貌，和你一起活过相同的年岁，再和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我希望你在离开这个世界时，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我应该很难再看到九门再度同气连枝的那天了……”
张日山定定地凝视着梁湾。
“如果你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会放弃我的麒麟血和长生，陪你一起离开……希望佛爷能原谅我生命中唯一一次的自私。”
“不准这么说！我一定会活到一百二十岁，不，一百八十岁！”
梁湾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不要你为了我放弃任何东西！”
“惟愿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