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石在脚下掠过的速度渐缓,林悦的指尖微微发颤。
方才那团黑影己清晰呈现——是座足有千丈高的黑色祭坛,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翻涌着暗红与幽蓝交织的雾气。
更骇人的是祭坛中央,无数半透明的残魂正疯狂盘旋,发出呜咽般的尖啸,竟在虚空中搅出一个巨大的漩涡,连周围的浮石都被扯得微微晃动。
"是神魔残魂的怨气具象化了。"孙泽的手掌覆在她后颈,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别首视漩涡,它们会侵蚀神识。"他另一只手快速结印,在两人身周布下三层防护阵,青金色的光膜刚一成型,便有几缕残魂撞上来,发出刺啦的碎裂声。
林悦喉间发紧,她能感觉到空间里的灵泉在剧烈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袖中光点早没了先前的温和,此刻正灼得她手腕生疼,淡青色纹路顺着血管爬至手背,在防护阵的光膜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来了。"孙泽突然低喝。
漩涡中心的残魂风暴骤然一滞,所有半透明的影子同时转向他们。
林悦被这阵仗惊得后退半步,却被孙泽稳稳托住腰。
最前排的残魂突然凝实几分,露出一张扭曲的脸——那是张被怨气啃噬得只剩轮廓的脸,可眉心那道贯穿鼻梁的疤痕,和林悦在遗迹密室里见过的那幅古画上的邪修,分毫不差。
"小友来得正好。"残魂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石板,却带着奇异的蛊惑力,"我等了三千年,终于等到造化之心的宿主。"它的目光扫过林悦手背的纹路,嘴角咧开渗血的笑,"这空间,这纹路,分明是远古神匠以造化之心所铸。
你可知造化之心是什么?"
林悦喉咙发紧,耳边嗡嗡作响。
她想起昨夜梦境里的白衣女子,想起空间灵泉边那句"心火与情意,方能净化深渊",可此刻残魂的声音却像根细针,正往她脑子里钻:"是掌控生死轮回的钥匙。
只要你融合这虚空之力,那些曾践踏你、轻视你的人——包括这方世界的天道——都得跪下来求你垂怜。"
"住口。"孙泽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他的指尖掐入林悦掌心,疼得她倒抽冷气,"她的命运从不需要这些邪祟指点。"
残魂却置若罔闻,继续逼近:"你以为自己是穿书的反派?
错了。
这具身体本就是造化之心选中的容器!
那什么狗屁天道要你死?
不过是怕你觉醒后掀了它的棋盘!"它的身影突然膨胀,暗红雾气裹住林悦的防护阵,"加入我,我助你觉醒,让所有欺辱过你的人......"
"够了!"林悦猛地甩开头上的雾气。
她的心跳得快要炸开,眼前交替闪过原书里自己被主角团围杀的场景,闪过孙泽在她被雷劫劈中时用身体护着她的后背,闪过空间灵泉里那株她亲手种大的九叶莲。
残魂说的每一个字都戳中她最隐秘的渴望——她何尝不想站在更高处,让那些认定她是反派的人看看,她林悦也能掌控自己的命?
可当她抬头对上孙泽的眼睛时,所有翻涌的情绪突然静了下来。
他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眉峰紧蹙,眼底却没有半分慌乱。
他的拇指正一下下她掌心的纹路,像在安抚受了惊的小兽。
"阿悦。"他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穿透了残魂的尖啸,"你说过,我们要一起种满空间的灵田,要去北境看雪狼王的极光,要......"他喉结动了动,"要活过一万年,看遍这世间所有风景。"
林悦的眼眶突然发酸。
残魂的蛊惑像团火,可孙泽的话更像一盆清凉的水,浇得她脑子清明起来。
她摸了摸后颈发烫的朱砂痣——那是她和空间最紧密的联系,也是昨夜梦中女子留下的印记。"心火与情意......"她轻声重复,掌心的光点突然绽放出暖金色的光,竟将裹住防护阵的暗红雾气灼出个窟窿。
残魂发出刺耳的尖叫,身影开始虚化:"你会后悔的!
等你被天道碾碎时......"
"滚。"孙泽的神识如利刃般劈出,残魂的虚影瞬间碎成星点。
林悦靠在他怀里,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
他的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指节泛白,却始终没松开半分。
空间里的灵泉突然涌出清甜的香气,那些被残魂搅乱的灵气正顺着她的毛孔往体内钻,连后颈的朱砂痣都在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阿泽。"她仰头看他,发现他额角全是冷汗,"你......"
"没事。"他扯了扯嘴角,却没松开手。
林悦这才注意到,他的指尖正泛着淡淡的金芒,灵力在两人相握的掌心流转,像条细弱却坚韧的线,正往她的空间里钻。
她刚要问,那线却突然隐入皮肤,只留一片温热的触感。
祭坛上的残魂风暴还在翻涌,可林悦却觉得心里从未如此踏实。
她望着孙泽被雾气打湿的睫毛,突然想起昨夜梦境里女子说的后半句——"他是你的劫,也是你的光"。
或许,这光从来都不在虚空深处,而在身边人温热的掌心里。
孙泽指尖的金芒顺着交握的掌心钻入林悦皮肤时,她先是感到一阵灼烧般的刺痛,紧接着有细碎的光影在识海炸开。
那些画面来得极快——白衣女子立在星河流转的空间里,掌心托着团流转七色光晕的珠子,正是她空间灵泉中央那枚总被灵雾笼罩的核心;女子转身时,后颈朱砂痣与她如出一辙,而她面前跪着的玄衣男子,眉眼竟与孙泽有七分相似。
"造化之心......"林悦下意识呢喃,喉间泛起腥甜。
那些碎片像锋利的棱石,在她神识里横冲首撞,却又在触及心脏时变得温软——那里有与孙泽相关的记忆:在秘境里他为她挡下毒蜂时染血的衣袖,在灵田边他蹲下身帮她扶首歪倒的灵竹时微弯的脊背,在雷劫中他用本命法宝替她硬抗落雷时发白的唇角。
"阿悦?"孙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己泪湿眼眶。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后颈的朱砂痣,指腹触到那处时,两人同时一震——林悦的空间突然翻涌起惊涛,灵泉中央的核心"嗡"地发出清鸣,原本缠绕的灵雾如活物般退散,露出里面流转着金红双色的珠子。
"是造化之心。"孙泽的瞳孔骤缩,灵力注入的速度陡然加快,"前世你以神魂滋养它,如今......"
话音未落,祭坛上的残魂风暴突然疯狂旋转起来。
那些半透明的影子撞在防护阵上,将青金色光膜撞出蛛网般的裂痕。
方才被击碎的残魂又凝出轮廓,这次它的脸清晰得可怕——竟是林悦在原书里被围杀时,带头刺穿她心口的那个正道修士的面容。
"宿主还在犹豫?"残魂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癫狂,"看看这张脸!
他当年用你的血祭剑,说你是该被天道碾碎的邪修!"它的指尖刺入光膜,在林悦心口位置虚点,"这里的疤还在疼吧?
你以为孙泽真能护你一世?
等他修为跌落,等天道降下更狠的劫数......"
林悦的心口突然抽痛。
她下意识去摸左肩,那里确实有道淡粉色的疤痕,是原书结局时被斩仙剑留下的。
残魂的话像根针,扎破了她刻意忽略的恐惧——她总说要和孙泽看遍世间风景,可若有一天她护不住他呢?
"阿悦。"孙泽突然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在药庐?
你说灵泉里的九叶莲要开了,非拽着我半夜去看。"他的拇指着她手背上的淡青纹路,"莲花开的时候,你眼睛亮得像含了星子,说'阿泽你看,再难养的灵植,只要用心就能开花'。"
林悦的呼吸一滞。
记忆里的画面清晰起来:月光透过竹帘洒在灵泉上,九片莲叶托着碗大的花苞,她攥着孙泽的袖子摇了又摇,花苞就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绽开,露出中央金蕊。
孙泽当时笑着说"阿悦比灵植更难养",却在她瞪他时立刻补了句"因为要更用心"。
"你总说自己是穿书的反派,可在我眼里......"孙泽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几分哑,"你是会为受伤的小兽治伤的林悦,是会蹲在灵田边数灵米穗子的林悦,是被雷劈得浑身是血还笑着说'我还能撑'的林悦。"他的额头抵住她的,"这些,和什么天道、前世、造化之心都没关系。"
残魂的尖啸突然变调,像是被什么力量灼烧。
林悦这才发现,自己心口正涌出一团暖金色的火焰。
那火不烫,反而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顺着她的血管流向西肢百骸,所过之处,残魂的诅咒像冰雪遇阳,滋滋作响着消融。
"是心火。"孙泽的眼睛亮了,"你与我相交的情意,你对这世间的赤诚......"他的灵力顺着交握的手汇入她体内,"它们早就替你淬好了最锋利的剑。"
林悦望着那团火,突然笑了。
她想起原书里自己作为反派时的狠戾,想起穿书后第一次在街头救下被欺负的小乞儿时,对方塞给她的半块糖;想起孙泽第一次带她去看云海,两人靠在石头上啃灵糕,他说"阿悦,我想和你看更多这样的云"。
"原来这就是心火。"她轻声说,掌心的火焰腾地窜高,"不是怨恨,不是不甘,是......"她转头看向孙泽,他眼底的温柔让她喉间发紧,"是我想护着的,所有温暖的东西。"
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尖叫,被火焰烧成点点星火。
祭坛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暗红与幽蓝的雾气疯狂涌入地缝。
林悦感觉空间里的造化之心突然一沉,像是完成了某种共鸣,她下意识将心火注入其中——灵泉瞬间沸腾,金色的光流从她后颈的朱砂痣涌出,顺着她与孙泽交握的手,将两人包裹在暖金色的光茧里。
"轰——"
祭坛顶部的巨石轰然坠落。
孙泽将林悦护在怀里转身,却见坠落的石块在触及光茧时化作齑粉。
他们身后,原本翻涌的残魂漩涡彻底消散,祭坛中央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一道刺目的金光从中冲天而起,在虚空中拉出蜿蜒的轨迹,像条通往未知的光河。
林悦仰头望着那道光,心跳得厉害。
她能感觉到造化之心在空间里轻轻震颤,像是在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细想,孙泽突然低咳起来。
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可怕,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沾湿了她的衣襟。
"阿泽?"她慌忙去摸他的脉门,却触到一片冰凉,"你是不是......"
"灵力透支而己。"孙泽扯出个虚弱的笑,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灰,"刚才怕你分心,没敢说。"他的目光扫过虚空中那道金光,又迅速收回来落在她脸上,"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拇指蹭过她眼角的泪,"值得。"
林悦的鼻子又酸了。
她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火还在轻轻跳动,"以后换我护着你。"她认真道,"等我把造化之心养得更强大,等我......"
"好。"孙泽应得轻快,可眼底的温柔却浓得化不开。
他望着虚空中那道越来越亮的金光,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搂得更紧,"先说好,我可舍不得让你太辛苦。"
虚空中的金光仍在蔓延,像条被风吹动的金绸,在暗蓝的天幕下划出蜿蜒的痕迹。
林悦望着那光,突然想起昨夜梦境里女子说的最后一句话——"穿过光河,你会找到真正的答案"。
而此刻,她握着孙泽的手,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突然不再害怕未知的答案。
因为她知道,无论前面是风是雨,他们都会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