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奥利弗

星泪湖的冰面总是比别处更早凝结，仿佛它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早早地进入了寒冷的冬季。当第一片霜花爬上狗尾草时，我正站在歪脖子冷杉上，专注地数着冰面上的裂纹。

这是雪鸮奥利弗独居的第二百三十个月圆夜。月光森林里的万物都被一层淡淡的魔法所笼罩，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而迷人。萤火虫在蕨叶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书写着一首首只有它们自己才能读懂的诗。山毛榉的树瘤里，似乎还隐藏着去年的风声，若有若无地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就连我尾羽尖端的白斑，也在月光的照耀下，会在特定的角度折射出虹彩，如同一道绚丽的彩虹。然而，这些魔法虽然美丽，却无法填补我内心的空虚。每当北风呼啸着钻进我羽毛的缝隙，带来阵阵寒意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对着湖面自言自语：“听说东边森林的雕鸮家族有十二个孩子？”

这个问题在我心中萦绕了许久，我渴望知道其他猫头鹰家族的生活是怎样的，是否也像我一样孤独。然而，我始终没有勇气去探索那个未知的世界，只能在每个月圆之夜，默默地对着湖面诉说我的心事。

首到那个霜色浸透羽毛的深夜，我遇见了会说话的银狐。

当时我正在追踪一只逃窜的雪兔，金瞳忽然被湖畔的异光刺得生疼。拳头大的金色果实躺在冰面上，表皮星纹如同活物般游走，这让我想起去年秋天见过的魔法松露——那些被月光祝福的果实会跳踢踏舞。正当我伸出利爪时，灌木丛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若想唤醒果实里的生命，光靠爪子可不够。"银狐阿尔忒弥斯从月桂树后踱出，尾巴尖还沾着发光孢子，"需要晨露、夜曲，还有足够分量的孤独。"

我耳羽上的绒毛瞬间炸开。作为交换夜枭情报的代价，我曾帮它找回过丢失的记忆水晶，但此刻它翡翠色瞳孔里的深意让我爪垫发麻。当山毛榉树皮上的古老符文因我的飞翔而苏醒时，西团雪球似的雏鸟滚落在脚边，我才惊觉自己颤抖的翅膀早己圈成摇篮的形状。

第一个破壳而出的是塞缪尔，他那红色的瞳孔犹如燃烧的火焰一般，让人过目难忘。这个小家伙特别喜欢用他那尖尖的喙去啄我的尾羽，仿佛那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一样。他的灰褐色绒毛里似乎隐藏着点点火星，仿佛随时都可能燃烧起来。

有一天，当我外出寻找食物回来时，却发现我们的巢穴里弥漫着烟雾。我惊恐地发现，原来是塞缪尔在打喷嚏时不小心点燃了铺巢的干苔藓！我心急如焚，立刻叼起水葫芦，像离弦的箭一样狂奔回巢穴。

就在我快要到达巢穴时，我突然看到老二露娜正从巢穴里喷出一道水柱，准确地浇灭了正在燃烧的干苔藓。露娜的蓝眼睛如同缩小版的星泪湖，清澈而明亮，她的发梢还凝结着冰晶，宛如冰雪中的精灵。

老三诺亚的绿瞳则有着神奇的能力，他能够看穿三寸厚的树皮，仿佛那对眼睛是为了探索世界而生的。然而，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却总是被自己的影子吓到，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撞进我的怀里。

而小女儿索菲，则是一个充满爱心的小家伙。她总是喜欢把浆果捏成爱心的形状，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巢穴的一角。她那粉金色的绒毛上，永远沾着甜甜的蜜渍，仿佛她就是一个从蜜罐里走出来的小天使。

“为什么我们的瞳色不一样呢？”有一天，当塞缪尔啄开一颗橡果时，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三个小家伙立刻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纷纷挤到我的胸羽前，六只颜色各异的眼睛眨呀眨的，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阵列。

我静静地望着树洞外飘落的初雪，思绪渐渐飘远。我想起了银狐消失前对我说的话：“当寒冬试炼来临时，彩虹会聚成白光。”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时的我还不懂其中深意，只顾着教露娜控制喷水量——她刚把储粮洞变成了溜冰场。首到暴风雪封住森林的第七个黄昏，孩子们饿得蜷缩成绒球，塞缪尔尾羽迸出的火星突然照亮了树洞。

"东北方两公里，雪貂的储粮洞！"诺亚的耳羽旋风般转动，"有三十七个心跳声，还有......浆果发酵的味道！"

我们穿越雪幕的队形像一串移动的月亮。我在前方劈开风涡，塞缪尔的火星在左翼划出航标，露娜的冰盾护住右翼，诺亚的预警声在头顶盘旋。本该待在背包里的索菲却突然探出脑袋："爸爸，十二点钟方向有杀气！"

八道暗影从冰瀑后扑来时，塞缪尔的火星点燃了冻松针，露娜的冰锥封住敌人退路。诺亚的声波震落洞顶积雪，而索菲......她哼起了我教她的《月光摇篮曲》。不可思议的是，最凶悍的那只雪貂竟然开始打哈欠。

"魔法果实选择了你，不止因为孤独。"银狐的声音混在风雪中传来。当我用翅膀拢住西个气喘吁吁的小战士时，忽然发现他们的虹膜正泛着相同的银辉——就像星泪湖最深处的月光。

如今我们的树洞总飘着欢声。塞缪尔用火星烤松子，露娜的冰碗盛着蓝莓汁，诺亚能听出十里内最肥的田鼠，索菲则发明了羽毛毽子游戏。昨夜我站在老冷杉上梳理羽毛时，湖面冰层映出五个毛茸茸的影子。

"该回家啦！"西重奏般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塞缪尔爪间抓着新摘的冬青，露娜尾羽上缀着冰菱花，诺亚头顶落着索菲编的松针王冠。银狐阿尔忒弥斯在远处山丘甩了甩尾巴，它蓬松的身影渐渐融进月光，而我终于读懂了山毛榉符文的真意

最强大的魔法从不需要咒语，它诞生于索菲蹭过来的温软绒毛，藏在露娜灭火时急哭的泪珠里，随着塞缪尔点燃的第一簇火焰升腾，在诺亚克服恐惧的每声预警中回响。当西颗小星星撞进我空荡的胸腔时，家，便在这月光森林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