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偏北的那片地原本是“葛家墓地”的旧址,村里人称那里为“阴岭根”。
村里小孩若不听话,大人便会吓唬:“别乱跑,小心阴岭根的女人揪你头发。”
没人敢在那儿久站。
可此刻,赵叔和齐国义正踩在那片被踩平了又被掩盖过的封土之上。
“这块土有古怪。”赵叔低声说。
他手里的感应仪毫无动静,但空气里却总有股说不清的燥意,就像火气被死水压着——憋得难受。
“你退后点。”齐国义咬了咬牙,从布袋里抽出三根小木签,滴上牛眼泪,按东南西三个方向钉进土里。
他低声念了一句咒,点燃其中一根。
“火不旺。”赵叔开口,“土里压着阴物。”
“你也能感觉到了?”齐国义抬头看他一眼。
赵叔没说话,只是轻轻一拧仪器旋钮,切换到“热感延迟”。
屏幕一片黑。
但那块土堆的正中间,有一点儿极冷的蓝光在闪。
“那不是石头。”赵叔说,“是尸体。”
“开。”
两人动手,将土一铲一铲刨开,挖了约一尺深,突然“咔哒”一声。
是陶片断裂的声音。
齐国义用木钩撬开土层,露出半口破开的白瓷坛,坛口的封泥己经干裂,但里面赫然是一截被缠着红绳的……人骨。
细小,偏瘦,属于女性。
“这不是棺。”齐国义低声说,“这是‘封坛’。”
“封的是‘魂’。”
赵叔皱眉:“你是说……这具尸体不是拿来埋的,是拿来困的?”
“困魂,用厌,养煞。”
齐国义语气低沉,“有人在利用这个地势聚魂、锁灵——不是为了‘安’,是为了‘用’。”
“用来干什么?”
“我怀疑,是‘借尸’。”
他话音刚落,远处林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微弱的铃声。
不是我们贴的防阵铃。
那种声音——细、碎、脆,却不清脆。像骨头在瓷盆里晃,带着粉末未散的轻响。
赵叔与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走!”
他们立即将泥土重新覆好,带上坛片和碎泥,快速返回葛家。
此时,我和林予川还在村南,刚绕过几户人家,准备再探查村中心的“水井分布图”。
我记得齐国义说,村里的布局和井有关系。
五井,五钉,一祠堂。
这不是自然分布的格局,而是一种阵形。
“你觉得……葛三爷他们会不会知道我们在查?”林予川小声问。
我刚想回答,忽然眼角一跳,看到前方不远处水井边站着一个人影。
是个女人,披头散发,身穿洗得发白的村妇衣裳,背对着我们,正低着头朝水井里望。
“这谁啊……”林予川皱眉。
我心头莫名发紧,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别看。”
“什么?”
“她不是人。”
他僵了一下,嘴唇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只低头狠狠攥紧我刚给他的黄符。
我慢慢抬头,再看那口井。
——人影还在。
可旁边晒着的衣服,却一动不动。
风明明很大。
井边只有她一人,却没有风吹过她的衣角。
只有她一个人,却没有影子。
“她在看我们。”
林予川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我一怔:“你说什么?”
他脸色惨白:“我刚刚一低头,她从井里看我。”
“不是她转身,是井里还有一张脸。”
我猛地抬头。
井边空无一人。
我眯起眼,迅速从背包里摸出随身感应器,切换“可见光+热成像叠加”模式,对准那口井。
屏幕上出现一张模糊的女人脸。
下巴是反的,眼白朝上,额头有一道黑色裂纹。
我迅速拍照、锁档,再切掉仪器。
“走。”
我转身拽着林予川往回走。
“你看到那女的穿什么颜色衣服?”
“白的……为什么?”
“我看她是黑的。”
我们谁都没回头。
回到葛家。
齐国义正坐在堂屋里抽烟,赵叔己经把那块坛片放在桌上。
“这是尸坛。”我一眼看出来,“封的魂,用来‘塑身’的。”
“林予川也见着了。”我说,“井边女鬼。”
齐国义一顿,眼神一沉:“白天显身?”
“她不是‘显’。”林予川喃喃,“她是‘看’。”
我看着他,低声问:“你当时,有没有一瞬间想往井里跳?”
林予川猛地一抖,脸色唰地白了。
“我……有。”
我闭上眼。
“这就不是普通女鬼了。”
“她能以念压人心。”
“能让阳眼之人产生自杀倾向。”
“她要的不是阴魂。”
“她要——阳命。”
齐国义起身:“必须今晚查祖祠地底。”
“地面上的东西是锁不住她的。”
“她的根,在地底。”
赵叔皱眉:“今晚下雷暴。”
“越是雷雨,她越躁动。”我咬牙,“我怀疑,她今晚要出‘圈’。”
“她不是一缕怨魂,她是——圈养了太久的‘煞’。”
“再困,她就要挣断拴绳。”
“断绳之后,这村里会死人。”
“不是一个。”
“是一片。”
“今晚,我们得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