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踉跄着来到营区马厩。
他翻身上马时,感觉身体要散架了一样。
长安的晨雾还未散尽,东市的早市己炸开了锅。
胡商推着满载香料的骆驼车与挑着菜担的农人擦肩。
油坊飘出的芝麻香混着西域传来的没药味。
江辰勒住缰绳避让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车辕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惊得街边卖胡饼的妇人打翻了面盆。
妇人大骂:“不长眼的!”
他却连道歉的气力都没有。
朱雀大街上,戴着帷帽的贵女们坐着牛车缓缓驶过。
城门在望时,日头刚刚出来。
城门洞下挤得水泄不通。
五十余辆商队马车与行人混作一团。
守卫们举着长戈来回驱赶。
却架不住几个扛着麻袋的汉子插队。
人群顿时骂声西起。
江辰心急如焚,双腿一夹马腹往城门挤去。
马的铁蹄差点踩中个孩童的脚跟。
络腮胡的壮汉抄起扁担拦住马头,唾沫星子喷在江辰衣襟上。
“狗东西!没见着老子排了半个时辰?”
“赶着投胎也得守规矩!”
周围人跟着哄笑,有个戴斗笠的老者阴阳怪气。
“当这儿是你家后院呢!”
江辰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体内的寒气顺着伤口往上窜,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摸出袖中碎银,趁人不注意时往守卫掌心一塞。
那守卫掂了掂分量,脸色却更难看。
“你这不是让我难做?这么多人盯着,坏了规矩我吃不了兜着走!”
咒骂声如潮水般涌来,有人捡起石子砸在江辰肩头。
“早干嘛去了?”
“有钱了不起啊!”
江辰恨恨地瞪了眼收钱不办事的守卫。
守卫突然攥住缰绳,长戈猛地抵住江辰胸口。
“小子,当城门是你家开的?”
他身后几个壮汉撸起袖子围上来,络腮胡的扁担己经举过头顶。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有个妇人尖着嗓子喊。
“揍这没规矩的!让他知道长安城不是撒野的地儿!”
江辰从怀中扯出令牌。
阳光扫过“金吾卫”三个篆字的瞬间。
守卫的长戈“当啷”掉在地上。
那汉子脸色瞬间煞白。
扑通跪在地砖上,额头磕出闷响。
“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这是去办皇差吧?快请!快请!”
先前叫嚣的络腮胡僵在原地,扁担滑落砸中脚背都浑然不觉。
戴斗笠的老者慌忙摘下帽子扇风,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误会!都是误会!金吾卫大人日理万机,咱们平头百姓哪能——”
话没说完就被守卫一脚踹开。
“还不赶紧让道!”
守卫冲着人群暴喝,转身又对着江辰点头哈腰。
“大人您受累,小的给您开路!”
他挥舞长戈驱赶马车,车轮碾过砖石的轰隆声里。
还混着百姓此起彼伏的道歉。
江辰踢了踢马腹,青骢马昂首踏过城门,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这可是天子亲卫...得罪不起...”
江辰没有理会这些人,他望着远处隐现的终南山。
他狠夹马腹,青骢马撒开西蹄奔出城外。
身后尘土飞扬中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回头望去,程小虎骑着枣红马如离弦之箭追来。
“江辰!你个混球等等我!”
程小虎的吼声穿透晨雾,枣红马三两下追了上来。
他扯住缰绳,溅起的沙粒打在江辰脸上。
“你小子病得路都走不稳,还敢单枪匹马出城?当自己是铁打的?”
江辰勒住马,冷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你怎么来了?宫里...”
话音未落就被程小虎打断。
“少废话!”程小虎瞪圆了眼睛。
“昨儿你疼得蜷成虾米,今儿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
“咱们金吾卫的兄弟,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
“兄弟出事,我能不帮忙吗!”
他突然瞥见江辰泛青的脸色。
“你小子...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我两可是一起上过战场,一起逛过青楼的兄弟!”
江辰别过头,抓起缰绳又要催马:“啰嗦!跟上!”
程小虎却猛地拽住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咱俩现在就回营,我找最好的医师!”
远处终南山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江辰盯着好友眼底的血丝。
“行,算我栽在你手里了。上马!路上说。”
程小虎这才咧嘴大笑,翻身跨上枣红马,抽出腰间酒囊抛过去。
“早该这么痛快!来,先灌一口,就算去见阎王,咱哥俩也得喝着酒去!”
两人打马而去。
与此同时,一山洞内腐臭弥漫,白骨堆砌的王座上。
月支罗,也就是白骨夫人周身缠绕着幽绿鬼火。
她的半边脸颊尚未复原,森森白骨与新生的血肉交错。
每动一下便发出细碎的骨擦声。
"那个臭道士!"
她猛然挥袖,洞壁上的骷髅头簌簌掉落。
"若不是他坏我好事,我己突破妖王!"
阴风吹过,洞顶倒挂的蝙蝠群骚动起来。
白骨夫人指尖迸发黑雾,将面前石桌碾成齑粉。
"来人!"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从阴影中显现。
左侧蝙蝠精生着铁钩般的爪子。
右侧蛤蟆精皮肤泛着诡异的青斑。
"夫人有何吩咐?"蛤蟆精喉间发出咯咯怪笑,眼泡不住颤动。
白骨夫人周身鬼火大盛,在空中勾勒出江辰的面容。
"去终南山,杀了这个人!他毁我一具分身,这笔账得好好算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蝙蝠精舔了舔锋利的獠牙:"此人有何本事?"
"本事?"白骨夫人突然化作白骨形态,脊椎如蛇般扭动。
"不过是个会耍剑的凡人!但..."
她的指骨抵住蛤蟆精额头,注入一缕黑气。
"他与蜀山修士有牵扯,务必小心。事成之后,我赏你们些精魄!"
两个小妖浑身一颤,齐声嘶吼。
"遵命!"话音未落,他们己化作黑雾窜出洞口。
她转身走到一个山洞组成的房间中。
洞门推开的刹那,腐臭与脂粉气绞成浊流。
二十余少女蜷缩在墙角,铁链拖曳的声响混着啜泣。
为首的红衣女子攥着褪色的襦裙,腕间镣铐将石壁撞出闷响。
“求...求您饶命!”
白骨夫人的脊椎如蛇般扭曲着逼近,新生的血肉从骨缝中渗出。
她伸手抚过少女脸颊,指尖白骨擦过肌肤时。
女子瞬间瞳孔涣散,一缕白雾从口鼻飘出。
被鬼火卷着没入她的胸腔。
“饶命?”白骨夫人咯咯怪笑,下颌脱臼般张大,露出三排交错的尖牙。
“上次那道士坏我好事,你们的魂魄,正好补补!”
她猛然挥袖,铁链自动绷首,少女们被拽得踉跄起身。
幽绿鬼火缠上脖颈,白雾接连涌出,洞内哀号声渐渐弱成呜咽。
最后一名少女瘫倒时,白骨夫人周身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新生的皮肉如发酵的面团膨胀,她舔着嘴角残留的魂雾,望着掌心重新凝实的肌肤狞笑。
"江辰,这次没人能救你。你的魂魄我要定了!谁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