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洞宾庙
吕洞宾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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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音与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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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吕洞宾庙
作者:
老山情
本章字数:
14038
更新时间:
2025-07-08

第八章 潮音与新声

十年后的春天,吕祖庙的槐树己经长得能遮住半个院子。新抽的槐叶嫩得像翡翠,风一吹,簌簌落在铜钟上,惊起几只停在钟沿的海鸟——那是海沟族每年送来的“信使”,羽毛带着淡淡的蓝光,会模仿《渡魂曲》的调子。

吕清风的鬓角添了些白霜,正坐在供桌前,看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给章鱼喂食。小姑娘是渔民老王家的孙女,叫阿潮,自小就爱往庙里跑,章鱼总用吸盘勾住她的衣角,像个黏人的朋友。

“吕爷爷,海沟族的小绿今天会来吗?”阿潮举着手里的贝壳串,那是她攒了半年的海螺壳,想送给海沟族的小首领,“他说要教我吹骨笛呢。”

吕清风笑着点头:“快了。每年春分,他们都会跟着涨潮来。”他指了指沙滩的方向,潮水正慢慢漫过滩涂,带着细碎的银光,“你听,潮音里都带着笛音了。”

果然,没过多久,沙滩上就传来“哗啦”的水声。十几个海沟族的身影从水里探出来,为首的小绿比十年前高大了不少,绿灯笼眼里闪着机灵的光,手里的骨笛比当年老首领的那支更亮——是用新的鲸骨做的,刻着和石碑上一样的“守海人”符号。

“阿潮!”小绿的声音己经褪去了幼时的尖细,带着少年人的清朗,他举着骨笛往庙里跑,触手上还托着个海贝,里面盛着亮晶晶的珍珠,“给你的,去年深海里新结的,比往年的圆。”

阿潮接过海贝,脸颊红得像庙前的扶桑花:“我也给你带了东西。”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支竹笛,笛身上刻着槐树叶的纹路,“我爹教我做的,说竹笛比骨笛轻,你在水里吹也方便。”

小绿的绿灯笼眼亮得惊人,小心翼翼地接过竹笛,触手轻轻碰了碰笛孔,像是怕碰坏了。章鱼突然从钟上跳下来,用触手卷着小绿的骨笛和阿潮的竹笛,往铜钟边拖,意思是让他们合奏。

“吹《渡魂曲》吗?”阿潮抬头问吕清风。

吕清风正看着碑前的新土——那是去年王独眼走时,大家埋他骨灰的地方,土上长了丛野菊,开得正好。他点头:“吹吧,让王老爹也听听,这十年,海没闹过事,人也没犯过浑。”

骨笛的沉郁混着竹笛的清亮,在院子里散开。铜钟像是被惊动了,轻轻“嗡”了一声,槐树叶落得更欢,海鸟也跟着叫,连潮水拍岸的声都像是在打拍子。何湄从药铺回来,站在门口听着,手里的药篮里还沾着新采的艾草,鬓角的白发和吕清风的倒有几分像。

“当年老首领总说,海沟族的骨笛只能吹悲调,”何湄轻声说,“现在混着竹笛,倒有了点甜意。”

吕清风笑了。十年里,蓝铁牛成了沿海渔会的会长,天天带着渔民和海沟族一起修补渔网;钟胖子开了家茶馆,专卖海沟族送来的海菜茶,说是“喝了能忘烦心事”;张砚的儿子继承了笔,正在给石碑补刻新字——记去年海沟族帮渔民击退了一场台风。

“对了,”何湄像是想起什么,“昨天有艘大船上的官爷来,说要在东边的孤岛开矿,说底下有金矿。”

吕清风的眉头皱了皱:“孤岛是海沟族的家,也是屏障的根,开矿会震松封印。”

“我己经让阿潮和小绿去说了,”何湄说,“官爷不信有海沟族,说我们是‘渔民编造的妖怪故事’。”

正说着,阿潮和小绿跑了回来,竹笛和骨笛都不在手里。“吕爷爷,何奶奶,”阿潮喘着气,“那官爷说要亲自去孤岛看看,还带了兵,说要是没海沟族,就把我们当‘妖言惑众’抓起来!”

小绿的触手攥得紧紧的,绿灯笼眼里闪过一丝慌:“他还说,铜钟是‘迷信玩意儿’,要砸了熔成铜钱。”

吕清风站起身,摸了摸腰间的剑——剑鞘己经磨得发亮,十年没怎么出鞘,却依旧带着股安稳的力。“别怕。”他对两个孩子说,“三百年前,八仙靠的不是剑,是信;十年前,我们靠的不是钟,是懂;现在,该让他们看看,信和懂,比金子值钱。”

第九章 碑前的对峙

官爷的大船停在滩涂外,插着“奉旨开矿”的旗子,帆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十几个兵卒扛着锄头站在船板上,为首的官爷穿着锦袍,手里的折扇上画着“乘风破浪”的图,看着就像个没沾过海风的富贵人。

“吕道长,”官爷摇着扇,语气里带着不屑,“本官奉旨行事,勘察孤岛矿产,造福一方。你们说什么海沟族、铜钟封印,怕不是想趁机霸占海岛,私藏金矿吧?”

蓝铁牛扛着铁耙赶来,气得络腮胡都翘了:“放你娘的屁!那岛是海沟族的家,也是护着咱们的屏障,开矿?你是想让鳌怪再出来掀了你的船?”

“鳌怪?”官爷嗤笑,“不过是渔民编的故事,吓唬小孩罢了。今天本官就拆了那破钟,挖了那破岛,看能冒出什么妖怪!”

他挥了挥手,兵卒们扛着锄头就要往庙里冲。突然,潮水“哗啦”一声涨了半尺,漫到兵卒的脚边。小绿吹起骨笛,调子急得像求救,海里突然冒出无数个海沟族的身影,绿灯笼眼在水里亮成一片,却没人上岸,只是围着大船打转——那是十年前约定好的,绝不出手伤人,只用 presence 警示。

“妖怪!真有妖怪!”有兵卒吓得腿软,锄头掉在水里。

官爷也慌了,却强撑着:“不过是些海怪,开枪!”

“谁敢!”阿潮突然冲到前面,举起手里的贝壳串,“这是小绿送我的,他们不是妖怪!去年我掉进海里,是小绿的爷爷用触手托我上岸的!”

“我能作证!”一个老渔民拄着拐杖走来,他是当年被海沟族救过的幼崽的爹,“十年前台风,是海沟族帮咱们拖回了三十艘渔船,不然全村人都得饿死!”

越来越多的渔民围过来,有的举着海沟族送的贝壳,有的捧着用海沟族教的法子晒的鱼干,七嘴八舌地说:“海沟族是朋友!”“官爷别毁了屏障!”

官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水里的海沟族,又看看岸上的渔民,手里的折扇都快捏断了。吕清风走上前,指着石碑:“官爷请看,这碑正面刻着三百年前八仙镇鳌怪,背面刻着十年前我们与海沟族和解。不是故事,是日子——这十年,沿海没闹过海啸,没发过瘟疫,靠的不是金矿,是这碑上的字:守海人。”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海浪声:“守海不是守一块岛,是守彼此的活路。您要开矿,毁的不是岛,是两族十年的信;砸的不是钟,是三百年的安稳。”

正说着,铜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不是谁敲的,是风卷着槐叶撞在钟锤上,声却清越得像十年前的第一响。潮水慢慢退了,海沟族的身影也淡了,只留下小绿站在滩涂边,举着阿潮送的竹笛,绿灯笼眼里没了慌,只剩平静。

官爷看着石碑上的“守海人”,又看看手里的折扇,突然把扇收了:“罢了。金矿哪有百姓的安稳值钱。”他对兵卒说,“掉头,回府。”

大船驶远时,小绿吹起竹笛,调子是阿潮教的《渔歌》,轻快得像蹦跳的鱼。渔民们欢呼起来,阿潮拉着小绿的触手,往庙里跑:“快,我爹蒸了海菜糕,给你留了一大块!”

吕清风站在碑前,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突然觉得剑鞘轻了不少。何湄递过来一杯海菜茶,茶里飘着片槐叶:“你看,不用拔剑,也能守住。”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带着海的咸和槐的香。远处的潮音混着竹笛和骨笛,像在说:所谓守护,从来不是一代人的事。是老的把故事刻在碑上,中的把日子过成歌,小的把陌生走成亲。

第十章 钟鸣不息

又过了三十年,吕清风的头发己经全白了,背也驼了,却还每天坐在槐树下,听铜钟的声。何湄的药铺传给了阿潮,蓝铁牛的铁耙挂在渔会的墙上,成了“镇会之宝”。

阿潮的儿子小海己经能熟练地吹竹笛,和小绿的儿子小沟——那个绿灯笼眼总爱笑的海沟族少年,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常一起在滩涂捡贝壳,在碑前比谁认识的字多,在铜钟下听吕清风讲“当年鳌怪有多凶,海沟族的老首领哭得多伤心”。

这年的月圆夜,海雾特别浓,浓得像化不开的奶。小海和小沟却非要去深海的屏障边,说要给“鳌怪爷爷”送新做的贝壳灯——他们从小就听长辈说,鳌怪在屏障后睡得很安稳,像座不会动的山。

吕清风没拦着,只是让他们带上竹笛和骨笛:“迷路了就吹《渡魂曲》,钟会给你们指路。”

两个孩子提着灯,踩着退潮的滩涂往深海走。雾里突然传来“咔嚓”的声,像是什么东西裂了。小沟的绿灯笼眼亮了亮:“是屏障!好像松了!”

小海举起贝壳灯,灯光穿透雾,照见屏障上裂了道缝,缝里渗出淡淡的黑气——是当年没清干净的戾气,被今夜的大潮冲得翻涌起来。

“怎么办?”小海有点慌。

小沟却举起骨笛:“吹《渡魂曲》,爷爷说,气最怕好听的声。”

竹笛和骨笛的声在雾里散开,带着少年人的清亮,比当年阿潮和小绿的调子更欢。铜钟像是听见了,在庙里“当——当——”地响起来,一声比一声亮,震得雾都散了些。

屏障上的裂缝突然不再扩大,黑气慢慢缩回缝里,缝边竟长出些绿色的海草,像在修补裂痕。小海和小沟对视一眼,突然笑了——他们好像懂了,为什么爷爷们总说“钟鸣不息,海晏河清”。

回到庙里时,吕清风正坐在碑前,手里着那枚传了六十年的“吕”字玉佩。玉佩的边角己经磨圆了,却依旧亮得能照见人影。

“吕爷爷,屏障好了!”小海跑过去,举着竹笛,“我们吹笛,钟就响了,黑气就跑了!”

吕清风笑了,把玉佩递给小海:“这个给你。不是让你记着‘吕’,是记着‘守’。”他指了指铜钟,“钟会老,碑会旧,人会走,但只要还有人记得为什么吹笛,为什么钟鸣,这海,就永远不会乱。”

小海接过玉佩,攥在手里,温温的。小沟的触手碰了碰玉佩,绿灯笼眼里映着铜钟的光:“等我长大了,要把《渡魂曲》教给所有海沟族的孩子,让他们知道,岸上有朋友,钟会为我们响。”

那天夜里,铜钟响了很久,像是在回应六十年的风雨。吕清风靠在槐树下,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笑。梦里,他好像又看见那个穿青布道袍的年轻人,抱着章鱼,站在潮音洞前,听见铁拐李的影子说:“痴儿,法器的力,不在杀,在救。”

第二天,小海和小沟在槐树下埋了吕清风的骨灰,就在王独眼的野菊旁边。阿潮在碑上补刻了一行字:“钟鸣不息,守海不止。”

风吹过,槐树叶落在铜钟上,钟又“嗡”了一声。远处的潮音里,竹笛和骨笛还在响,小海和小沟的笑声混在里面,像无数个年轻的生命,正把漫长的守护,走成崭新的日子。

海还是那片海,碑还是那块碑,钟还是那口钟。只是听故事的人成了讲故事的,守海的人成了被守的魂。而潮音里永远飘着一句没说出口的话:所谓永恒,从来不是永不改变,是有人愿意一代又一代,把“改变”变成“温柔”。

潮音与新声·续章

一、海螺哨与铁船声

阿潮的竹笛吹得越来越好时,吕祖庙前的沙滩上多了些陌生的脚印。

是些穿着工装的男人,扛着测量仪,在滩涂上架起三脚架,铅笔在图纸上划得沙沙响。为首的大胡子举着望远镜,对着东边的孤岛皱眉:“这岛的地质结构稳定,适合建深水港。”

消息像涨潮的海水,一夜之间漫遍了整个渔村。

“建港?那海沟族咋办?”老王头蹲在礁石上,烟袋锅敲得礁石邦邦响,“他们的家就在岛根下,船一靠岸,不得把他们的洞震塌了?”

阿潮攥着竹笛,去找小绿。海沟族的新聚落藏在孤岛西侧的溶洞里,洞口挂着她送的贝壳串,风一吹,叮当作响,像串会唱歌的风铃。

小绿正在教幼崽们辨认潮汐表——是用海藻在岩壁上画的,涨潮时是绿色,退潮时是褐色。见阿潮来,他手里的骨笛顿了顿:“我听见铁船的声音了,比十年前官爷的船还沉,震得海水都在抖。”

他指了指溶洞深处的石床,那里躺着海沟族最老的长辈,己经快不能动了,触手上的绿灯笼眼黯淡得像将熄的烛:“老祖宗说,三百年前八仙镇鳌怪,用的就是这岛的根脉当桩。港一建,桩就松了,鳌怪的戾气……怕是又要翻上来。”

阿潮把耳朵贴在岩壁上,果然听见深处传来“嗡嗡”的鸣,像有无数根弦被铁船的马达震得共振。她想起小时候吕爷爷说的,铜钟的灵力能镇邪,可那钟己经三十年没响过了,钟锤上的红绸都褪成了粉白。

“我有办法。”阿潮突然站起来,竹笛在掌心转了个圈,“我爹的渔船修好了,明天带你去趟吕祖庙。王爷爷留下的海螺哨还在,那哨声能引铜钟共鸣。”

小绿的触手缠上她的手腕,像当年章鱼缠吕清风那样紧:“真的能行?”

“试试才知道。”阿潮望着洞口的贝壳串,浪正推着潮水漫上来,打湿了最底下的那枚海螺,“吕爷爷说过,潮音里藏着答案,就看你听不听得见。”

二、铜钟的裂痕

吕祖庙的铜钟,在那年秋分这天,露出了第一道裂痕。

不是被铁船震的,是被阿潮的海螺哨吹裂的。

哨声尖厉,像要把三百年的锈都刮下来。铜钟“嗡”地一声,钟身晃得槐树叶落了满地,钟锤撞在裂痕上,掉下来一小块铜屑,落在碑前的野菊丛里。

“裂了……”小绿的绿灯笼眼缩成了绿豆,“老祖宗说,钟裂则海动。”

阿潮捡起铜屑,入手冰凉,上面还沾着点暗红色的锈,像凝固的血。她突然想起吕爷爷临终前的话:“钟是老了,但心没老。它怕的不是铁船,是人心的慌。”

这时,大胡子带着人闯进了庙,手里的图纸拍在供桌上:“这钟碍事,拆了吧。反正也是口破钟,留着占地方。”

“不准碰!”阿潮把海螺哨挡在钟前,竹笛横在胸前,像当年红玫瑰举枪的模样,“这钟是守海的,拆了海会翻的!”

“小姑娘家懂什么。”大胡子挥挥手,两个工人就扛着撬棍上前。小绿突然吹起骨笛,调子是《渡魂曲》的悲调,溶洞里的海沟族听见了,纷纷从海里浮出来,绿灯笼眼在庙外的滩涂排成一片,像串警惕的星。

工人吓得不敢动了。大胡子瞪着海沟族,又看看铜钟的裂痕,突然笑了:“好啊,你们说钟能守海,那就让它响一个。响得动,我就不拆;响不动,就别怪我不客气。”

阿潮把海螺哨凑到嘴边,刚要吹,却被小绿按住了。他的触手碰了碰钟上的裂痕,又指了指自己的骨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

“他说……用笛声。”阿潮慢慢翻译,“钟裂了,硬吹会碎。得用软的调子,顺着裂痕的纹奏,让它自己响。”

小绿举起骨笛,吹的不是《渡魂曲》,是阿潮教他的《渔歌》。调子软得像浪花,缠在钟身上,顺着裂痕往里钻。阿潮跟着吹竹笛,两个声音拧成一股绳,绕着铜钟打圈。

庙外的海沟族也跟着哼,渔民们捡起地上的贝壳,跟着节奏敲礁石。老王头的烟袋锅敲得最响,烟灰落在沙滩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守”字。

“嗡——”

铜钟突然自己响了,不是震耳的轰鸣,是低低的颤,像老人在叹气。裂痕上的锈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纹,和石碑上的“守海人”符号一模一样。

大胡子的脸白了。他看着滩涂上海沟族的灯笼眼,听着渔民们的贝壳声,突然把撬棍扔了:“这港……不建了。”

他走时,阿潮把那小块铜屑塞给了他:“留着吧。等你想听潮音了,就摸摸它,比图纸上的港口实在。”

三、新声入潮

铜钟的裂痕没再扩大,但也没合上。像道伤疤,留在钟身上,提醒着所有人:安稳从来不是天生的,是磕磕绊绊护出来的。

大胡子没来拆钟,却也没走。他在渔村租了间老屋,天天坐在滩涂边,看海沟族采海带,看渔民补渔网,看阿潮和小绿在礁石上吹笛。

“这海,确实比港口金贵。”某天傍晚,他突然对阿潮说,手里攥着那枚铜屑,“我给总部发了信,说这岛是生态保护区,建港的事,黄了。”

阿潮的竹笛顿了顿:“那你以后咋办?”

“留着呗。”大胡子笑起来,胡子上还沾着海风带来的盐粒,“我爷爷也是渔民,后来上岸当了工人,我早就忘了潮音是啥味了。现在想听听,补回来。”

他真的留下了,用带来的工具帮海沟族加固溶洞,教渔民修机动船,甚至跟着小绿学吹骨笛,虽然吹得像破锣,逗得幼崽们的绿灯笼眼首晃。

吕祖庙的铜钟,后来真的自己响了。

是在一个暴雨夜,台风卷着巨浪拍岸,像要把渔村吞了。阿潮和小绿在庙里守着钟,眼看浪就要漫过门槛,钟突然“当”地响了,震得雨珠都在空中停了停。

裂痕里的金光漫出来,和着雨,和着风,和着阿潮的竹笛、小绿的骨笛、大胡子那破锣似的跟唱,在海面上织了道无形的网。浪撞在网上,碎成了白花花的泡沫,没再往前半步。

第二天雨停时,渔民们在滩涂发现了串奇怪的脚印——有海沟族的,有人类的,还有个大胡子的,围着铜钟绕了三圈,像个守护的圈。

老王头蹲在碑前,给吕清风和王独眼的坟头添土:“你们看,新的守海人,不就来了吗?”

西、潮音里的新声

许多年后,阿潮的头发也白了,像吕祖庙的铜钟那样,带着岁月的痕。小绿的绿灯笼眼也暗了,但吹骨笛的气还足,只是调子慢了,像退潮时的浪。

他们的孩子——小渔和小汐,一个继承了竹笛,一个握着骨笛,天天在沙滩上追跑,把海螺哨吹得比当年阿潮还响。

铜钟的裂痕里,长出了株海草,是小汐从溶洞里移来的,说要给钟当“胡须”。风吹过,海草和钟锤碰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像钟在笑。

大胡子的儿子也来了,带着更先进的仪器,不是来测量建港的,是来记录海沟族的语言,说要编本《潮音词典》,让更多人知道,海里住着会吹笛的朋友。

有游客来吕祖庙,指着铜钟的裂痕问:“这钟都裂了,还能守海吗?”

小渔就举起竹笛,吹一段《渔歌》。小汐跟着吹骨笛。海草在钟里沙沙和,浪在滩涂哗哗应,远处的孤岛上,新的海沟族幼崽正学着用触手敲礁石,打出的节奏,和三百年前老首领的骨笛一个样。

“你听。”阿潮坐在槐树下,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对身边的小绿笑,“潮音里的新声,不就是最好的守着吗?”

小绿的触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像当年在庙前那样,带着海水的凉,和岁月的暖。

铜钟没再响,但所有人都知道,它醒着。醒在竹笛与骨笛的和鸣里,醒在海沟族与人类的脚印里,醒在每一个涨潮的清晨,退潮的黄昏——

潮音不息,新声不止。

这或许就是吕洞宾当年铸钟时,藏在纹路里的真意:所谓永恒,从不是一块不会碎的铜,一群不会老的人。是海浪拍过礁石,总会激起新的浪花;是故事传过耳朵,总会长出新的枝桠。

而那道裂痕,最终成了钟的眼睛,望着海,望着人,望着一代又一代,把陌生走成亲,把他乡过成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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