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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里空气沉闷，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沈知意指尖刚碰到岩壁上的符文，那符文便爆开炫目金光。
刻痕深处有液体渗出，沾上她皮肤，是铁锈混合了犀角粉的腥苦气味。
她猛地抽回手。
锁骨下的凤凰纹身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剧烈的痛楚瞬间爬满全身。
数道金线从凤凰纹路中自行钻出，在空气里飞快游走，勾勒出一串北疆文字。
那文字的形态，和萧景珩后颈那个齿痕的轮廓，竟然完全一样。
“别碰那些符文！”萧景珩宽大的衣袖从沈知意眼前拂过。
他玄色的衣料硬生生切断了那片耀目金光。
他手掌带起的风卷动了地上的碎石，石子噼啪落入积水，惊动了岩石缝隙里藏身的萤虫。
那些细小的发光生物受惊，同时振动翅膀，无数微弱光点霎时照亮了整个穹顶。
穹顶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古老的契约图文。
沈知意连呼吸都停顿了。
穹顶正中央的图案，就是父亲出征前夜，曾画给她看过的血誓图腾。
那时父亲蘸着酒水，在案几上随手勾画。
当年那未完成的半幅图案，此刻竟被金线补全了。
补全的枝蔓继续延伸，缠绕着两个小小的人形。
其中一个心口位置盘踞着一条蟠龙，另一个的锁骨处则栖息着一只凤凰。
萧景珩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鲜红的血珠从他紧握的指缝间渗出，滴落。
血珠溅入积水，水面像是被煮沸般翻腾起来。
就在这时，祭坛方向传来沉闷的机械转动声。
沈知意霍然转身，长剑出鞘。
剑刃划过，精准地斩落了三支贴着地面疾射而来的弩箭。
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眼角余光瞥见萧景珩袖中滑落一角明黄色的绢帛。
那绢帛不偏不倚，正好在萤虫最密集的光亮处展开。
“废后诏书？”她剑尖轻轻一挑，绢帛末尾的朱红印章清晰可见。
建安二十三年的日期，墨迹崭新。
她喉咙干涩得厉害。
“你早就准备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第二波箭雨呼啸着破空袭来。
萧景珩一把拽过她，两人狼狈地朝着祭坛背面翻滚躲避。
青铜柱上被箭矢撞击，溅起的火星燎焦了他一缕垂落的鬓发，那发丝卷曲着，散发出焦糊味。
“那天你呈上虎符……”箭矢深深钉入青铜柱身，柱子嗡嗡震动。
他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传来，温热的气息让她耳根发烫，“礼部就己经拟好了诏书。”
沈知意后腰重重撞上一个凸起的石块，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那石块竟是个机关枢纽。
祭坛底部，十二尊青铜弩机缓缓升起，淬了毒的箭镞在萤虫幽微的光线下，泛着令人心悸的蓝芒。
萧景珩的手掌猛地压在沈知意正要按上那枢纽的手背上，力道极大，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
“别动！那是血祭机关——”他的声音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弩机转动的声音停了。
沈知意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被划破了，鲜血正顺着青铜基座上的纹路蔓延。
血线流过的地方，二十年前被朱砂层层掩盖的契约细则，逐字逐句亮了起来。
细则上写着：沈氏之女与萧氏之子，血脉相连，同生共死，痛觉相通。
“每月初七……”她忽然伸手，用力去扯萧景珩的衣袖。
撕裂的衣料下，那些排列整齐的细小针眼周围，泛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青紫色。
正是她每次毒发时，太医为她施针缓解痛苦的穴位。
无数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此刻汹涌着倒灌回来。
五岁那年，她从高楼坠下，昏迷了整整三日。那三天里，似乎总有一个怀抱将她拢住，带着淡淡的犀角苦涩气息。
十二岁那年，她旧疾复发，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有人将自己的手腕递到她嘴边，任由她无意识地啃咬。
十八岁生辰刚过，她咳血不止的那个深夜，一扇屏风之外，总有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声断续传来。
原来，她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都有他不动声色地分担着。
支撑穹顶的青铜柱突然发出断裂声，开始倾斜。
萧景珩反应极快，将她猛地扑倒，压在祭坛中央一处凹槽里。
他宽阔的后背，就那样完全暴露在尚未解除的弩机射程之内。
沈知意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手掌却在凹槽深处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
那是一枚断裂的、染着暗沉血迹的护心镜。
镜面上雕刻的蟠龙纹路，与她锁骨下的凤凰纹身，竟能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一起。
“抓紧我！”萧景珩的怒吼，混杂着机括猛然爆裂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嗡鸣。
他后背的衣衫被强劲的气流撕裂，皮肤之下，那些先前浮现的金纹骤然暴涨，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迅速缠上了她露在衣袖外的手腕。
两种截然不同的纹路相触碰的瞬间，悬浮在半空的那张羊皮地图边缘，竟渗出朱砂绘制的连绵雪山轮廓。
雪山之巅，标记着一个代表北疆圣物的古老图腾。
弩箭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响接连传来。
沈知意清楚地看见，萧景珩左边肩胛骨的位置，绽开一朵凄艳的血花。
那个伤口的位置，与她三日前遇刺时左肩中箭的地方，分毫不差。
飞溅而出的血珠，有几滴落在了羊皮地图上，竟自动顺着雪山的山脉纹路汇聚，最终形成一个清晰的箭头。
箭头所指的方向，正是雪山腹地的一处冰窟。
祭坛的地面开始大面积坍塌。
萧景珩紧紧拽着她，两人一同跌向脚下突然出现的幽深裂缝。
那些金色的纹路，依旧死死缠绕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像是永远无法挣脱的锁链。
急速下坠的过程中，沈知意终于看清了他手腕上那道旧伤的全貌。
那道她一首以为是寻常暗器所伤的疤痕边缘，清晰地留着五个细小而深刻的、半月形的齿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