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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剑阁山脚的茶棚里，用斗篷遮住右手——那些黑线己经爬到了肩膀，像无数细小的蜈蚣在皮肤下蠕动。茶棚老板是个独眼老头，正给几个外门弟子倒茶，嘴里絮絮叨叨说着最近的怪事。
"听说了吗？藏锋楼半夜总有女人哭，守夜的张师兄第二天就被发现疯了，嘴里念叨着'镜子吃人'..."
我捏着茶杯的手一紧，陶土杯子"咔"地裂了条缝。
"这位客官，"独眼老头突然凑过来，浑浊的眼珠盯着我右手，"被'黑线蛊'咬了得用雄黄酒擦，小店刚好有..."
我猛地抬头，袖中青冥剑己经抵住他咽喉："谁派你来的？"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山门换了新禁制，您这样...进不去的。"他慢悠悠从柜台下摸出块玉牌，"二十灵石，带您走货道。"
玉牌背面刻着九幽殿的昙花纹。
我剑锋往前送了半寸，血珠顺着老头皱纹滚落："你是九幽殿的暗桩？"
"老朽只是个生意人。"他舔掉流到嘴角的血，"就像您怀里那块...咳...因果镜碎片，不也是跟监察者做的交易么？"
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怎么会知道？
"酉时三刻，后山粪车。"老头塞给我玉牌时，指甲在我掌心划了道符咒，"记住，别碰沿途的镜子。"
运粪的骡车臭气熏天，我蜷在空桶里，听着押车弟子抱怨：
"这差事真晦气！听说最近粪池老浮出碎骨头，王管事非说是厨余..."
"嘘！你想去戒律堂挨鞭子吗？大长老最近脾气暴得很，昨天把讲经堂的铜镜全砸了..."
车突然停了。我透过桶缝看见藏锋楼的尖顶，月光下像柄滴血的匕首。等脚步声远去，我刚要掀盖，突然听见"滴答"声——
有液体从桶壁渗进来，不是粪水，是淡金色的血！
月无瑕的血！
我踹开桶盖跃出，发现粪池尽头躺着个血人。那人听到动静抬头，乱发间露出半张我熟悉的脸——
"莫师兄？"我愣在原地。这是剑阁执法堂首席，三年前就宣告失踪的人！
他胸腔以下己经化为白骨，内脏却还在蠕动，手里紧攥着朵干枯的莲花："叶...师弟...快走...镜子在..."
话没说完，他眼窝里突然钻出几条黑线，"噗"地炸成血雾。血珠溅到旁边的铜镜上，镜面居然像嘴巴一样开合，把血全吞了进去。
藏锋楼地洞比想象的更深。
沿着莫师兄指的方向，我找到个被符咒封住的暗门。刚撕开符纸，门缝就溢出一股甜腻的香——和月无瑕身上的一模一样。
地下三层像个镜子宫殿。
数百面铜镜以诡异的角度悬挂着，互相映照出无限延伸的走廊。中央有座莲花状水池，水底沉着个水晶棺，月无瑕被铁链锁在里面，胸口插着根导管，淡金色血液正不断被抽进上方的铜镜里。
"月无瑕！"我挥剑斩向水晶棺，剑锋却在接触瞬间被弹开——棺盖上浮现出苏清雪的脸！
"师尊终于来了。"她声音带着水波般的回音，"我等得好苦啊..."
我右手的黑线突然暴长，剧痛中听见监察者的机械音：【记忆传输完成度97%】
"你不是她！"我咬牙劈向导管，这次铜镜里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抓向我。
最骇人的是，这些手臂掌心都长着我的脸！
"这些都是被你抛弃的前世啊。"苏清雪的脸在水晶棺上流动，"第八世的你多聪明，知道加入我们才能找到我..."
我猛地掏出因果镜碎片按在棺盖上，镜中月无瑕突然睁开眼："叶公子...毁掉...中央的..."
话没说完，她突然发出尖叫——导管里的金血逆流，全灌回她体内！
整间镜室突然旋转起来。
所有镜面都浮现出不同场景：有苏清雪在青云大陆给我绣香囊的画面，有她跪在监察者脚下哀求的片段，还有...最刺眼的一幕——
我亲手把剑捅进她心脏，血溅在因果镜上。
"想起来了吗？"无数个苏清雪的声音从镜中传来，"你杀过我九十九次。"
右手的黑线己经蔓延到脖颈，监察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记忆同步启动】
剧痛中我跪倒在地，突然摸到莫师兄给的那朵枯莲。碰到它的瞬间，所有镜子同时炸裂！
月无瑕从水晶棺里坐起，瞳孔变成和苏清雪一样的琥珀色："玄哥..."
她叫我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一掌拍向我天灵盖！
月无瑕的手掌在离我天灵盖三寸处硬生生停住，淡金色的血管在她太阳穴附近暴起，琥珀色的瞳孔剧烈收缩。
"叶...公子..."她的声音在变调，时而清冷如月无瑕，时而温软如苏清雪，"快...走...我控制不住..."
我猛地后撤，后背撞上一面残破的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满脸黑纹的怪物，右眼己经变成监察者特有的三角符号。
"操！"我一拳打碎镜子，玻璃碎片割破指节，流出的血里混着黑色丝线。
月无瑕突然抱头跪地，发出非人的尖啸。整个地宫开始震动，头顶的土石簌簌掉落。她抬头时，左眼还是月无瑕的墨黑，右眼己经完全变成苏清雪的琥珀色。
"师尊还是这么狼狈。"她右半边脸露出苏清雪特有的狡黠笑容，左手却死死掐着自己右腕，"每次见我都要见血呢。"
我牙关咬得发酸，从怀里掏出那朵干枯的净魂莲："你看清楚！我是来救你的！"
她突然僵住，左眼滚下泪珠，右眼却迸发出恨意："净魂莲？你当年就是用这个骗我喝下..."
话没说完，她突然撕开自己前襟——心脏位置有个莲花形状的陈旧伤疤！
我如遭雷击。这个伤疤...和当年苏清雪临终时的一模一样！
地面突然浮现血色阵纹，那些被打破的镜子碎片悬浮起来，组成一个倒悬的三角符号。大长老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恭迎监察使降临！"
我拽起月无瑕想跑，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掀翻。地宫顶部破开个大洞，夜空中悬着三颗紫色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是监察者的飞行法器！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月无瑕的右脸冷笑，"用千名剑修的精血浇灌净魂莲，帮监察者塑造肉身？"
大长老的身影出现在阵眼处，道袍上沾满血迹："能成为监察使的容器，是这丫头的造化！"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是要用月无瑕的"天眷之体"作为监察者降临的载体！
"休想！"我挥剑斩向阵眼，却被月无瑕拦住。她右手指甲深深抠进自己左臂，鲜血淋漓："快...用净魂莲...刺我..."
"什么？"
"心口的疤...是弱点..."她左眼流着泪，右眼却充满疯狂，"就像...你当年做的那样..."
监察者的飞行器己经逼近到能看清表面符文，三道光柱锁定月无瑕。大长老狂笑着捏碎手中玉牌："请圣使——"
我抢在光柱落下前，将那朵枯莲拍进她心口伤疤！
月无瑕的身体瞬间绷成弓形，嘴里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结成莲花形状。整个地宫被刺目的白光淹没，耳边响起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咔嚓！"
我右眼的监察者符号炸裂了。
更惊人的是夜空——三颗紫星突然被五色雷云包围，粗如山脉的雷柱轰然劈下！
"不！"大长老的惨叫淹没在雷声中，"这不在计划里！"
雷光中有模糊的人形在挣扎，发出机械与血肉混合的嘶吼：【警告...天罚程序...】
月无瑕软倒在我怀里，心口的伤疤正在愈合。她虚弱地抬起手，指向雷云中心："看..."
雷光中浮现一座倒悬黑塔的虚影——和星陨战场的一模一样！塔底缓缓打开，露出只巨大的机械眼，冰冷地注视着我们。
"那是...监察者的老巢？"
她摇头，突然用苏清雪的语气说："是牢笼。关着真正的..."
一道特别粗的黑色雷柱精准劈向我们！
千钧一发之际，月无瑕把我推进旁边的镜阵。世界天旋地转，再睁眼时我们竟然站在剑阁讲经堂——确切地说是镜中的讲经堂。
所有陈设都是反的，连窗外的太阳都挂在西边。
"这里是...镜中界？"
月无瑕的瞳孔终于恢复统一的黑褐色，但脸色惨白如纸："只能躲...十二个时辰..."她咳出口金血，"五色雷劫是监察者的清洗程序...专杀觉醒者..."
我这才发现她后背有个焦黑的掌印，纹路像极了机械电路板。
"大长老打的？"
"不..."她苦笑，"是你第三世留在剑碑里的...守护禁制..."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我们转头看去，差点魂飞魄散——
另一个"我"正贴在窗玻璃上往里看，右眼闪烁着监察者的三角光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