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的红盖头被山风掀起一角。
月光下,十二口青铜瓮环绕祭坛,瓮身饕餮纹里嵌着人牙。她腕间的锁链突然绷首,拉着她往窑口挪动。本该昏迷的雄黄酒失了效,掌心藏着的瓷片在嫁衣袖管里发烫。
"吉时到——"老祭司拖着长腔,枯手抓起把骨灰撒向火塘。青烟中浮现出妹妹苍白的脸,七窍里爬出蜈蚣般的瓷丝。
"阿姐快逃!"幻象中的小妹突然尖叫,眼眶变成两个黑洞,"他们在烧活人..."
锁链应声断裂。苏瓷掀翻盖头,嫁衣上的金线牡丹渗出血珠。老祭司的桃木剑劈来时,她将瓷片刺入掌心,剧痛中看清了祭坛真容——那根本不是窑炉,而是口泡着九具女尸的青铜巨鼎!
地宫阴寒刺骨。
苏瓷举着偷来的长明灯,灯油是用尸蜡混着婴胎血熬的。墙上人皮灯笼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历代祭品的生辰八字。她踩到块硬物,低头竟是半片头盖骨,内壁刻满镇魂咒。
"咔嗒。"
身后传来瓷器碰撞声。十三具无头瓷俑围成圈,脖颈断口处伸出沾满釉浆的骨手。苏瓷摸到腰间香囊里的生糯米,却想起禁忌第三条的后半句——若在窑神庙内听见异响,吞米即死。
瓷俑的腹腔裂开,钻出黏连着胎盘的鬼婴。它们的啼哭像是碎瓷刮擦,苏瓷的耳垂开始结晶化。
血从苏瓷掌心滴落。
当第一滴血渗入地砖缝隙时,青铜鼎上的饕餮纹活了。兽嘴吐出个泡胀的女尸,发间别着阿娘失踪时的银簪。女尸的胸腔突然塌陷,肋骨如窑叉刺向苏瓷。
"阿瓷,替娘接着画..."
女尸的手攥住她脚踝,指尖蘸血在她小腿画符。苏瓷认出这是"开窑符",昨夜在村长家密室见过——画在活人身上,烧制时魂魄就能封入瓷器。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拖拽声。九盏人油灯依次亮起,照出墙上的《烧瓷禁绝令》真迹。苏瓷的瞳孔突然灼痛,那些篆文在她眼里扭曲成更可怕的真相:
**凡苏氏女,代代为皿**
苏瓷的嫁衣化作灰烬。
皮肤上的开窑符渗入血肉,青铜鼎开始沸腾。她看见小妹被铁钩吊进鼎中,青釉从七窍灌入。老祭司的皱纹里爬出瓷虫,诵咒声变得尖锐刺耳:
"窑神睁眼,万瓷朝宗!"
地宫穹顶裂开,无数挂着人皮的瓷龙探首而下。苏瓷握紧银簪刺向心口,却听到阿娘的声音自骨髓传来:"用你的血,画逆咒!"
当簪尖划破胸膛时,九具女尸突然睁眼。她们撕开自己的瓷化皮肤,露出内里未腐的血肉。青铜鼎上的饕餮纹开始惨叫,苏瓷蘸着心头血,在鼎身写下最后一个反咒——
整座窑神庙轰然坍塌。
晨雾裹着骨灰味。
苏瓷跪在废墟前,看着掌心的裂纹。那些纹路像极了冰裂纹瓷器,在阳光下泛着青灰。小妹的魂魄附在碎瓷片上,说昨夜子时全村人都变成了陶俑。
当她走进祠堂,神龛里的窑神像正在融化。泥胎下露出青铜铸造的真身——那分明是个怀孕的女尸,腹腔裂口处堆满婴孩颅骨烧制的瓷珠。
"这才是真正的瓷母。"阿娘的鬼魂从梁上倒吊下来,脖颈缠着窑工拉坯用的肠线,"每颗瓷珠,都是苏氏女子的..."
话未说完,祠堂门被撞开。变成陶俑的村民们眼眶空洞,手中捧着七十二个贴满符咒的瓷瓮。瓮口渗出黑血,在地上汇成西个字:
**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