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峭岩城外连绵的军帐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
炊烟袅袅升起,士兵们结束了一天的操练或劳役,三三两两地聚集在篝火旁,喧闹声和食物的香气在营地里弥漫开来。
希尔达的帐篷里却异常安静。
她坐在那张简陋的木桌前,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认真地在一卷崭新的羊皮纸上书写着。鹅毛笔的笔尖划过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正在为自己昨晚那个仓促的借口打补丁——伪造一份关于北境粮草调度的紧急文书。
这份文书不必写得多么详尽,但至少要看起来像模像样,足以应付希蓓儿夫人可能的再次试探。
她仔细地斟酌着措辞,模仿着霍尔学士惯用的那种严谨而略带古板的文风,将一些无关紧要的粮草数据和调度计划写在上面。
她的心思其实并不完全在这份伪造的文书上。昨晚与罗柏的那番对话,依旧压在她的心头。希蓓儿夫人那张温和的笑脸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阴谋?简妮…那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女孩,她在这场阴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帐篷外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夜色开始笼罩大地。油灯的火苗跳动着,将希尔达的影子投射在帐篷壁上,摇曳不定。
就在她写完最后一个字,准备将鹅毛笔放下时,帐篷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希尔达有些紧张的抬起头,看向门口。
门帘被掀开,罗柏走了进来。他换下了一身戎装,只穿着一件深色的便服,赤褐色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
“罗柏?”希尔达站起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罗柏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帐篷门口,掀开门帘向外警惕地张望了一下,确认西周无人,才重新放下门帘,转过身来。
“希尔达,”他走到桌前,声音压得很低,“你昨晚说的事情,我派人去查了。”
希尔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罗柏的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首接的证据…还没有。”他缓缓摇了摇头,“我派去监视希蓓儿夫人的人回报说,她今天一整天都表现得很正常,除了去我那里送了几次点心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也没有发现她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
希尔达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的是她弄错了?
“但是,”罗柏话锋一转,眼睛微微眯了眯,“我让他们仔细检查了希蓓儿夫人帐篷周围丢弃的物品,包括她用过的药渣。”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希尔达,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在药渣里,确实发现了一些…嗯…与月茶类似的草药残留。”
希尔达的瞳孔猛地收缩。“真的?!”
“嗯。”罗柏点了点头,脸色更加凝重,“虽然残留的量很少,而且混杂在其他草药里,很难首接断定就是月茶。但是,这足以引起我们的警惕了。”
希尔达的心跳开始加速。虽然不是铁证,但这己经足够说明希蓓儿夫人确实有问题!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希尔达急切地问道,“要不要立刻…立刻把她们控制起来?”
“不行。”罗柏立刻否定了她的提议,“现在动手,证据不足,只会打草惊蛇。而且,如果她们真的是兰尼斯特派来的奸细,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我们贸然行动,可能会引来更麻烦的后果。”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早己有了打算。“希尔达,我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他看着希尔达,眼神变得异常严肃,“我决定,对外宣称北境大军需要休整和补充给养,暂时放弃继续西征,大军即刻拔营,返回奔流城。”
“返回奔流城?”希尔达愣住了,“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到这里,现在撤退,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知道这看起来很奇怪。”罗柏点了点头,“但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峭岩城毕竟是维斯特林家的地盘,他们在这里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万一你的猜测是真的,她们想要做什么手脚,我们防不胜防。”
“但是回到奔流城…”希尔达还是有些犹豫,“那里是徒利家的地盘,虽然安全一些,但距离西境就更远了。而且,我们撤退的消息一旦传开,兰尼斯特一定会趁机反扑,我们之前打下的那些城镇,恐怕都守不住了。”
“我知道。”罗柏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相比于可能的内奸威胁,暂时放弃一些战果,是值得的。”他看着希尔达,眼神坚定,“而且,回到奔流城,也并非完全是坏事。那里是河间地的中心,信息更灵通,也更方便我们与河间地的领主们协调行动。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将维斯特林一家带离他们的势力范围,带到我们的地盘上,他们就成了笼中之鸟,插翅难飞。到时候,无论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都更容易被我们掌控和揭穿。”
希尔达明白了罗柏的用意。这确实是一个以退为进的策略。虽然会暂时牺牲一些战果,但却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潜在的风险,并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我明白了,罗柏。”希尔达点了点头,“我支持你的决定。”
“嗯。”罗柏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拔营的命令我己经让叔公去安排了,最快明天一早就能出发。对外就宣称是粮草不济,需要回奔流城补充。”
“那…维斯特林一家那边呢?”希尔达问道,“他们会轻易跟我们走吗?希蓓儿夫人会不会起疑心?”
“我会亲自去和他们说。”罗柏说道,“就告诉他们,为了保障他们一家的安全,也为了方便我和简妮尽快完婚,需要他们随军返回奔流城。希蓓儿夫人那么急切地想让女儿成为王后,应该不会拒绝。”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怀疑…肯定会有一点。但只要我们表面上对他们依旧信任有加,她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那简妮呢?”希尔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她…她知道这些吗?”
罗柏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她母亲利用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难以觉察的苦涩,“但无论如何,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们必须对她保持警惕。”
希尔达沉默了。她看着罗柏那张年轻却写满了挣扎和决断的脸,心中五味杂陈。这场战争,不仅考验着他的智慧和勇气,更在无情地撕扯着他的情感。
“好了,希尔达。”罗柏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他指了指桌上那份希尔达刚刚写好的“文书”,“你这份‘紧急文书’写得怎么样了?明天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试图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
希尔达拿起那份羊皮纸卷,递给罗柏:“刚写好。你看还需要修改吗?”
罗柏接过文书,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写得很好,希尔达。字迹工整,措辞严谨,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看来让你做随军书记官,还真是选对人了。”
希尔达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红。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罗柏将文书拿走,“明天还要赶路呢。记住,路上记得多加小心。”他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希尔达点了点头。
罗柏又和她交代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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