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西年的长安朱雀街,日头正毒。陈昭躲在槐树荫里,盯着酒肆门楣上歪歪扭扭的“太白楼”匾额——这是他第三次穿越,怀里揣着装满干红葡萄酒的不锈钢酒壶,壶身刻着极小的《将进酒》诗句,笔尖还沾着靛蓝墨水的钢笔插在袖管里,像根随时能出鞘的剑。
酒肆内传来摔酒坛的声响,夹杂着胡姬的笑骂:“李郎又赊酒!不如把您的诗稿抵给奴家,保准能卖个好价钱!”陈昭挑眉,推门而入,只见三尺高的酒坛堆成小山,中央石桌上躺着个白衣男子,靴底沾着长安的黄土,腰间酒葫芦空荡荡地垂着,正是醉眼朦胧的李白。
“这位郎君可是来打酒?”胡姬挎着酒坛凑近,眉间花钿在汗光下闪闪发亮,“我们这儿的葡萄酒……”
“且慢。”陈昭摸出酒壶,拔开塞子,琥珀色酒液在阳光里划出弧线,“某这酒,比波斯胡姬的还烈三倍,敢不敢请那位郎君共饮?”
李白的睫毛倏地颤动,鼻尖翕动两下,突然支起半个身子:“好香!”他踉跄着爬起,衣摆上还沾着昨夜的酒渍,“小郎从何处来?这酒香……竟带些冰雪气,莫不是从天山绝顶采的葡萄?”
“比天山更远。”陈昭倒了半碗酒,酒液在粗陶碗里泛着细密的泡沫,“此酒名曰‘醉光阴’,需用冰窖镇三日,再兑入西域蜂蜜——先生且尝,看比您的兰陵美酒如何?”
李白接过碗,仰头饮尽,喉结滚动时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突然拍案:“妙!比波斯国进贡的葡萄酒还要甘冽,且后味带苦,像极了某心中块垒!”他抓过陈昭的酒壶细细端详,不锈钢的冷光映出他微醺的眉眼,“这壶也奇特,倒像是用昆仑玄铁铸的,竟不沾酒气。”
陈昭趁机扫向石桌,那里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其中一张边角沾着牛肉碎屑,墨迹还未全干——正是《将进酒》的初稿,末句写着“但愿长醉不复醒”,旁边用朱砂画了个大叉,显然是李白改稿时留下的。
“先生昨夜可是在构思新词?”他指尖轻点桌面,钢笔在袖管里蠢蠢欲动,“某在西域便听闻,李太白斗酒诗百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白大笑,随手扯过酒肆的菜单——其实是包牛肉的草纸,提笔便写:“既遇知己,某便为小郎即兴一首!”狼毫在草纸上游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狂草跃然纸上,写到“但愿长醉不复醒”时,突然顿笔:“不妥,钟鼓馔玉不足贵,还是这句更妙。”
陈昭心中一喜,这正是他要的原稿!趁李白蘸墨之际,他迅速抽出钢笔,在草纸边缘画了道蓝痕:“先生可知,此蓝非人间所有?”他晃了晃钢笔,“这是用波斯青金石磨了千日制成的墨水,百年不褪,正配先生的诗。”
李白醉眼朦胧地看着蓝痕:“好个‘非人间所有’!”他将草纸推过去,“小郎既懂酒又懂诗,这稿本便送你,只可惜某没带润笔——”
“润笔在此。”陈昭摸出三枚琉璃珠,正是从北宋带回的同款,“此珠能映出人的前世,先生若对着月光看,可见自己在西域骑狮的模样。”他压低声音,“其实某今日来,是为寻先生的‘真醉’——这世上最珍贵的诗稿,从来不是改后的工整,而是醉后第一笔的癫狂。”
李白突然正色,盯着陈昭的眼睛:“小郎究竟是谁?为何知道某每改诗必留原稿?”他的酒葫芦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壶嘴正对着陈昭的ZIPPO打火机,两件金属器物在阳光里泛起微光。
陈昭后背沁出冷汗,扳指在袖中发烫,显示穿越通道即将开启。他抓起草纸,往李白掌心按了按,蓝痕正好印在对方的生命线位置:“先生若去汴京,可到虹桥找卖琉璃珠的马郎君,某家传的玉扳指,能看见千年前的月光。”
话音未落,酒肆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几个锦衣侍卫推门而入:“奉宁王令,请李学士入宫——”
李白脸色一变,抓起酒葫芦就要走,陈昭趁机将不锈钢酒壶塞给他:“此壶能保酒不馊,先生若遇困局,对着壶嘴吹三声,某的商队自会来援。”他转身时,袖管里的钢笔划破草纸边缘,留下半道现代式的折痕。
当陈昭回到现代,手中的草纸还带着唐代牛肉的咸香,《将进酒》的初稿墨迹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特别是那句“但愿长醉不复醒”,笔锋里藏着李白醉后特有的颤抖。他迫不及待地将纸页放在显微镜下,果然发现墨迹中混着少量羊毛纤维——那是唐代草纸特有的杂质,现代工艺绝难模仿。
手机突然震动,社交媒体推送了一条热帖:《惊!李白真迹现世,末句竟与传世版本不同》,配图正是他在鉴宝节目上展示的北宋残稿,评论区里有个ID“长安李十二”留言:“打火机上的‘平安’刻字,与我家传玉佩上的‘长吉’二字,为何能拼成完整的《河图》纹路?”
陈昭盯着“长安李十二”的头像,那是《旧唐书》里记载的李白后人画像,腰间分明挂着半枚琉璃珠,与他塞给李白的酒壶材质相同。他摸了摸后颈,那里的虹桥胎记不知何时扩大了一圈,边缘竟浮现出酒葫芦的轮廓,就像有人用墨笔在皮肤上勾勒了一遍。
夜色渐深,陈昭将李白的初稿小心收进檀木盒,扳指突然在盒盖上投出星图,这次的坐标指向元代富春江——那里有位叫黄公望的画师,正在为《富春山居图》的“渔樵问答”细节发愁。他笑了笑,打开笔记本,记下需要准备的现代物品:防水纸、打火机替芯、一包龙井茶叶——听说元代文人爱用茶水煮墨。
窗外,一轮圆月爬上故宫的琉璃瓦,陈昭摸着扳指内侧新出现的酒葫芦刻痕,突然明白爷爷临终前说的“老朱家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这枚玉扳指,分明是串起千年文明的钥匙,而他,正在成为历史的“观古者”。